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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沈棠即墨秋 > 番外:子虛烏有(下)

            番外:子虛烏有(下)

            宴歲將其歸咎于緣分。

            寧燕卻道:“你見到他了?”

            宴歲意識到母親這話問得不太對勁:“阿娘的意思是……您一早就見過這個孩子?”

            寧燕:“沒見過。”

            宴歲仍覺得哪里不對勁。

            寧燕也沒多解釋:“他現今如何?”

            宴歲虛了聲音,心中那團毛線球似乎被人扯亂了,越理越糾纏不清:“他……那孩子正趕上生長期,有些過于清瘦,好似幾年沒吃飽飯。談吐謙遜有禮,可見家教還不錯。”

            寧燕道:“那便好。”

            宴歲追問:“阿娘與他長輩是故交?”

            應該只有這個可能了。

            寧燕搖頭否認:“不是。”

            多余的話卻不肯再說。

            她隨口找了借口去書房寫奏折。

            幾次提筆也不知從何開始,良久還是將筆擱置,幽幽嘆息。她沒想到妙華與興寧這么快就接觸了,仿佛興寧當年托夢還是前不久。改元之前,興寧的魂魄曾經飄入她的夢中。

            夫妻二人回到山中木宅。

            圖南,我可有嚇到你?

            見青年廊下觀雨,寧燕只覺眼眶盈淚。

            只是彼時的她早過了不惑之年,獨身一人走過十幾載血雨腥風,早練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定力:沒有,你怎么突然入夢了?

            寧燕走到宴安身側坐下,二人靠得很近。

            我要去轉世了,最后來見見你。

            寧燕一怔,道:嗯。

            等了一會兒沒有下文。

            寧燕主動問:你入夢就是說這些?

            宴安:想說的話有很多,可那些話在夢中與你說只是惹你牽腸掛肚,夢醒了無痕。縱使負荊請罪也該親自過來才是。若我有機緣早早恢復記憶,我便與你一五一十詳說。

            你轉世去何門何戶?

            天機不可泄露。

            其實宴安也不知道地點。

            不過直覺告訴他應該不會太差。

            若你恢復不了記憶呢?

            不論能否恢復記憶,圖南,向前看。

            宴安此前被拘在封神榜,只能通過陸續上榜的新人知道外界消息,零零散散拼湊出一些信息,關于寧燕的內容不多,可每個字都能讓他反復咀嚼。每有新發現,他都會產生一種果真如此的感覺——背負青天,而莫之夭閼者,而后乃今將圖南——當年絕望于自身只能是燕雀的人,終于如愿蛻變成逍遙九天的鯤鵬。

            他說不清自己是心疼居多還是驕傲居多。

            宴安與寧燕分別太久,記憶留在當年,讀不懂妻子表情下的波瀾,可他會隨心意行動:不管有無這一世記憶,只要宴興寧還是宴興寧,那么——卿如皎月,我似流螢。

            翅薄猶貪銀漢色,光微肯向玉輪飛。

            月色自會吸引向光的他。

            夢醒之后,寧燕還以為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起初沒有將他說的轉世一事當真。

            直到主上暗中透了底。

            她才知道,那個夢境都是真的。

            沈棠對自己人一向寬縱:要劇透嗎?

            只要寧燕開口,她會透露宴安轉世之處。

            寧燕搖頭婉拒了:知道又能如何?未來能恢復記憶又如何?他現在不也還是個懵懂孩童,白紙一張?若他已經成年懂得是非,如何相親相愛都無妨的,可他現在還不是。

            擅自給白紙染上自己希望的顏色。

            現在去接觸是一種欺凌。

            興寧如今有自己的新人生了,如何抉擇,怎么走,全憑他自己心意,而不是受前世掣肘,我不想他不自由。向前看,前面有他便是他了,若前面無他,也不用強求于此。

            寧燕求的不是單純某個人。

            她求一個志同道合的知心者。

            而這人恰好叫“宴興寧”。

            這一夜睡得極不安穩,第二天又照常去上朝。她提出來的解決方案已經是眼下最優解了,可如何完善,如何一絲不茍執行下去,尚有不少難關要攻克。寧燕不久便忙得忘我。

            延凰七年,正月,走親戚。

            起居郎180沒什么親戚可走,但平日也有相處得來的同僚,各家多有往來,過年也要帶著兒子到處赴宴接觸世面。經過這小半年的投喂,興寧仍是少年體型,可兩頰也多了圓潤肉色,不再干瘦得凹陷,愈發有士人風采。起初還好好的,可興寧很快就發現了異常。

            有幾人的反應似乎是認識自己。

            或者說,自己長得像對方的故人。

            起居郎180忍不住苦了臉,后悔這么早就帶著兒子出來見同僚了:“莫要多想啊。”

            長得像又不是他的錯。

            隔天,刑部尚書送了請帖過來。

            康相喊興寧過去說說話,眼神反反復復掃過他的五官細節,偶爾喃喃:“太像了!”

            宴安本人都生不出這么相似的孩子出來。

            正月都在各家拜訪中度過,其中有父親的同僚,也有興寧自己的師友。他特地準備一份年禮,上門給司業拜年。這一學期下來,宴司業對自己照拂頗多,于情于理也要拜會。

            可惜,宴司業不在家。

            府上主人只剩宴司業的母親安國公。

            這是興寧第一次見到寧燕。

            早已知天命的安國公看著也才二十五六,與宴司業站一起更似同胞姐妹而非母女。正如父親所,安國公看似清冷寡卻不是難相處的人。皎潔如月華,眼底皆是銀河星動。

            讓興寧訝異的是她看自己的眼神。

            毫無異色,毫無波瀾,這一點讓興寧不禁懷疑旁人說他酷似宴公少年只是他的臆想。

            “你在想什么?”

            “學生在想一事——這幾日頻繁有人說學生相貌酷似宴公,可您似乎不覺得意外?”

            “認人不能只看皮囊。”

            “是學生冒昧。”

            寧燕是興寧接觸過最穩重強大的文士,學識淵博連國子祭酒也比不得,任何疑惑經由她口都能三兩語解開。興寧不由癡迷,一種本該陌生的悸動在靈魂深處悄悄傳了出來。

            一閃而逝,卻又清晰。

            他挪開視線,生怕自己無禮舉動讓對方感覺冒犯:“對文士之道,學生尚有一處不解,夫子都說求道——究竟求什么?是虛是實?”

            “求本心。”

            “安公本心為何?”

            “自是盡己所能為天下安,只要這天下有一人因我寧圖南而安,我道便不算荒蕪。”

            待歸家,起居郎180見獨子滿腹愁緒。

            “我兒可是心有困惑?”

            興寧:“兒子欲求神似而非形似。”

            起居郎18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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