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無涯子將懷中骨灰盒遞給顧楚楚。
那骨灰盒是白瓷的,用料敦實,有十多斤重。
于八十幾斤的顧楚楚來說相當沉。
她抱不太動,不顧形象地坐到地上,將骨灰盒放到自己大腿上,臉抵著骨灰盒痛哭流涕,直哭得眼紅臉紅鼻子紅,楚楚可憐。
無涯子最看不得漂亮的孩兒哭,剛想張嘴。
沈天予輕咳一聲。
長痛不如短痛。
無涯子跑到一旁的亭子躲著去,怕自己一時心軟,再把實情給禿嚕出來了,前功盡棄。
顧驍讓人打開大門走出來,遞給顧楚楚一塊軟毛巾,道:“擦擦眼淚。”
顧楚楚不接,仍將側臉抵著冰冰的骨灰盒痛哭。
顧驍看向白湛和暈厥的楚楚,說:“扶去我家吧,我叫家庭醫生來,給白太太看看。”
白湛口中說打擾了,背起楚楚朝他家走去。
顧驍又看向顧楚楚,“你也回家,外面天冷。”
顧楚楚蒼白著小臉,冰涼的手摸著冰冷的骨灰盒,神情呆滯地呢喃:“盛魄更冷。”
她年輕稚嫩未經世事的心,難以承受這等噩耗。
幾日前還活生生的人,再見面成了一罐灰。
他的音容笑貌,他漂亮的臉,他長而好看的眼睛,他修長的鼻子,他性感的花瓣唇,他抱著她在機場狂奔,他欲又止的神情……
他怎么就死了呢?
她想不通。
那么多人都回來了,為什么偏偏他死了?
雖然盛魄犧牲很可惜,但是自家女兒這么沒出息,顧驍心中直冒火,“回家。”
他俯身去奪她懷中的骨灰盒。
顧楚楚纖細的手臂抱得緊緊的,不肯給他。
顧驍將她攙扶起來,“我不搶,你自己抱著。外面冷,跟爸爸回家,要哭回家哭,本就傷心,再受寒生病怎么辦?你只想著你自己難過,怎么不想想你若生病了,爸爸該多難過?”
顧楚楚聽不進去。
她年輕單純的心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
沒有誰能戰勝死人的力量。
盛魄死了,死在最美好的英年。
他已經不單單是一個男人,也不單單是一個她只見了幾面,就心生喜歡的男人,他也不再是讓她惋惜的邪教中人。
死亡讓他在她心中定格,定格成一種難以說的痛和傷,還有巨大的遺憾。
在這場戰爭中死亡,洗去了他身上所有的污點,讓她只記得他的好。
顧楚楚將盛魄的骨灰抱進了自己的閨房,不吃不喝,只默默流淚。
安頓好暈倒的妻子,白湛對顧驍說:“等我太太身體稍好,我就帶阿魄的骨灰走,太給你們添麻煩了。”
顧驍道:“不必,我們家沒那么多忌諱,你們多住幾日再走也不遲。”
他客氣,白湛卻不能順著他的客氣。
白湛心中悲痛,走到一邊,撥通長兄白硯的手機號,說:“大哥,阿魄死了,骨灰現在在顧家山莊。沈公子說,他們已經向上面申請烈士稱號,是葬在公墓,還是進白家墓地?”
白硯那邊一片沉寂。
事發太突然。
三四分鐘后,他才出聲:“既然是我們白家人,自然要葬在我們白家的祖墳里。”
“謝謝大哥。”
“節哀。”
白湛掛斷電話,轉身上樓去了太太楚楚的房間。
她清秀的臉慘無人色,躺在床上輸著氧,閉著眼睛,還沒醒過來。
白湛抓起她的手放到唇邊,閉上眼睛,眼淚這才流出來。
男人的痛比女人來得要慢。
無涯子仍在涼亭中坐著。
沈天予立在他身畔。
二人皆著白衣,一坐一立,一老一少,面容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