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抹了把臉上的血,將長槍從王狗剩的尸體中拔出。
計策成功了。
這布局近月的圈套,終是把黎民軍啃下了一大塊肉。
可他絲毫高興不起來。
他盯著王狗剩那張被血污模糊的臉,那雙至死仍瞪圓的眼睛,像是在無聲嘲笑他的勝利。
是的,為了這區區三千五百人,他付出的代價令心頭絞痛。
七千鐵騎損失近半,最精銳的一千鐵甲重騎折了三分之二,三百武者只剩寥寥幾十人,其中滄溟派真傳弟子的尸體就橫在他腳邊。
戰場上的血泥深及馬蹄,殘肢斷臂散落如枯枝,每一次呼吸都灌滿濃烈的鐵銹味,景象猶如地獄。
這就是黎民軍的戰斗力。
可更恐怖的是,這三千五百人無一人投降,無一人退卻,即便只剩一個人依舊義無反顧的發起沖鋒。
楊毅胸口堵得慌。
這般軍心。
這般死志。
他真的能贏嗎?
楊毅頭一次渾身發冷,掌握北疆、逐鹿天下的雄心壯志,在這一刻像烈日下的薄冰,隱現裂紋。
“為了幫你,我們這次可是大出血了,一萬騎兵折損近六成。”
阿布思策馬踱近,他左手死死拽著韁繩,呼吸有些短促。
“按照約定,等你拿下陳策,五州之地得割給我。”
楊毅冷哼一聲,看向他。
“我楊毅自會信守承諾。”
他目光掠過殘兵,“可你也看見了,黎民軍一支輕騎兵就如此悍勇,陳策的本部只會更甚。”
“眼下還不是分賬的時候。”
“去年就繞道景州的那五萬大軍,此刻想必已破門而入。”
“若不盡早拿下平州和景州,與南方形成鉗夾之勢,這大好良機便如沙中水,頃刻流盡,何談取勝?”
“阿布思。”
“你得再助我一臂之力。”
“不可能!”
阿布思斬釘截鐵,微微喘息,“契約里可沒這條,現在……”
“我要走了。”
他聲音發虛,“你們乾人的戰場,就留給你們自己了。”
“那些斬獲的黎民軍甲胄兵械,我取走一半,楊總兵,若你敢背信棄義,我必會親手取回我的東西!”
說罷,他猛地抖韁,帶著殘余的騎隊折向草原腹地。
曠野上,黑壓壓的人影如同投入墨海的一滴血,漸行漸遠。
等徹底看不見楊毅的旌旗,阿布思身子一晃,眼前發黑,整個人如斷線紙鳶般栽向馬背。
“大人!”
阿史那托眼疾手快的撲上去,一把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軀體。
直到此時,阿史那托才發現,阿布思腹部深嵌著一支漆黑的弩矢,血水早已浸透皮甲,凝成暗黑色的硬塊,每一次起伏都涌出血來。
阿布思面如金紙。
氣息已經似風中殘燭。
能撐到現在,全靠他開脈境的修為,但生命正從這破碎的身體中飛速流逝,他露出嘲弄的神色。
“是那個乾將射的,死在此等悍將手里,倒也不算虧”
“大人!別說話了!”
阿史那托焦急的對其他人吼道:
“快!”
“快止血!”
阿布思抬手攔住。
“不用了。”
他強提一口氣,瞳孔卻亮得驚人,直直鎖住阿史那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