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須彌山。
    靜坐中的準提道人忽地心神一跳,一股玄之又玄的感應自天外而來,無聲無息沒入他的道心深處。
    那是一種極其明確、卻又久違了的牽引。
    一段師徒機緣,正在洪荒某處悄然醞釀,與他隱隱相合。
    自封神劫后,西方教元氣大損,他與師兄接引道人更是境界跌落,勉強維持在圣人一重天,早已不復當年西方教的盛景。
    加之近來人道與地道相繼崛起,氣運分流,天道隱退,西方教更是門庭冷落,何來什么新的機緣?
    更何況是收徒之緣?
    準提猛地睜開眼,枯寂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疑。
    這感覺來得太突兀,太蹊蹺!
    他下意識地運轉圣人神通,推演天機,卻只覺量劫之氣彌漫如濃霧,遮蔽一切,那縷感應卻清晰無比,指向極遙遠的東方。
    “師弟?”
    身旁的接引道人幾乎同時察覺到他氣息的波動,緩緩睜開眼,面帶詢問地看來,
    “心神不寧,所為何事?”
    準提面色變幻,遲疑片刻,終是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干澀:
    “師兄,方才我心有所感,似有一段師徒機緣降臨。”
    “哦?”
    聽聞此話,接引道人古井無波的臉上也露出一絲訝異,
    “收徒之緣?在此量劫之時?”
    這簡直如同在萬里荒漠中忽見清泉,不合常理到了極點。
    “是,”
    準提重重點頭,眉頭緊鎖,
    “感應極為清晰,絕非錯覺。”
    “只是這時機、這境況,未免太過詭異。”
    接引道人沉吟不語,指尖微動,寂滅道韻流轉,同樣試圖推演,結果卻與準提一般無二,天機混沌,唯有那一點機緣線鮮明依舊。
    量劫之中,煞氣盈天,因果紊亂,尋常機緣早已斷絕,怎會偏偏此時降下一段如此明確的收徒之緣?
    難不成這新起的量劫之中,竟真有他西方教再度興起的一線生機?
    這個念頭讓兩位圣人心頭皆是一震。
    西方教自魔祖羅睺自爆毀去西方靈脈后,便一直貧瘠困頓,他們師兄弟二人發下大宏愿,苦苦支撐,在封神時期被截教將所有弟子送上榜,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許起色。
    如今,難道天道不,如今天道沉寂,莫非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終究還留了一線生機予他西方?
    “機緣所指,乃是何物?”
    接引沉聲問道。
    準提凝神再次感應,片刻后,眼中訝色更濃:
    “其跟腳似是金蟬?”
    “金蟬?”
    接引道人一怔,
    “那個自洪荒初開便已存在,血脈近乎絕跡,以蛻變、悟道著稱的太古異種?”
    此等跟腳的生靈,天生靈慧,身具大氣運,若能收入門下,悉心教導,未來成就絕對不可限量!
    甚至可能成為西方教中興的關鍵人物!
    狂喜只持續了一瞬,接引道人便迅速冷靜下來,臉色反而更加凝重:
    “不對師弟,此事絕非表面看來那般簡單。”
    準提亦是點頭,臉上并無多少喜色,反而布滿疑云:
    “我亦有此感。金蟬這等絕世大妖,早已避世不出,怎會突然與我生出師徒之緣?”
    “還是在量劫初啟、萬法混沌的當口?這背后”
    這背后,是否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撥弄命運?
    是天道沉寂前的最后安排?
    是鴻鈞道祖的算計?還是…其他他們尚未察覺的恐怖存在?
    甚至是否是那與天道正在對抗的鴻鈞道祖,試圖借此將他們西方教也拖入局中?
    一想到紫霄宮中那位狀態詭異的老師,兩位圣人便覺心頭寒意驟生。
    “師兄,此事是否需告知孔宣道友?”
    準提猶豫片刻,開口問道。
    如今他們與金鰲島乃是同盟,共抗天道,此等詭異變故,于情于理似乎都該通傳一聲。
    接引道人沉默良久,緩緩搖頭:
    “暫且不必。”
    他看向東方,目光似乎穿透無盡虛空:
    “孔宣道友此刻必在全力應對量劫與鴻鈞之變,無暇他顧。”
    “此機緣雖蹊蹺,但目前看來并非惡意,或許真是我西方教的一線轉機。”
    “況且,”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
    “若真是鴻鈞老師或天道布局,此刻告知孔宣,恐立刻引發不可測之變局。”
    “不如你我先行前去探查一番,看清虛實,再行定奪。”
    準提聞,思索片刻,重重點頭:
    “師兄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