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西方須彌山。
    八寶功德池畔,祥和寧靜的氛圍被驟然打破。
    正在菩提樹下靜坐,引導金蟬子感悟西方妙法的準提道人,猛地睜開雙眼,臉上慈和之色瞬間化為驚駭!
    只見那一直安靜伏于蓮臺之上、周身金光純凈無瑕的金蟬子,此刻竟毫無征兆地被一股濃郁的量劫煞氣所包裹!
    那煞氣如同活物,瘋狂地試圖鉆入其七竅,侵蝕其純凈的靈臺!
    “這這是?”
    準提失聲驚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之前明明以圣人神通反復探查過,這金蟬子根腳清白,靈臺澄澈,與量劫絕無半分因果糾纏。
    所以才放心將其收入門下,悉心教導。
    為何為何會突然引動如此恐怖、如此純粹的量劫煞氣?
    這絕非偶然沾染,分明是早已種下的因果,在此刻被徹底引爆!
    “呃啊”
    金蟬子發出一聲痛苦迷茫的呻吟,周身金光劇烈閃爍,試圖抵抗那煞氣的侵蝕,但其力量在那磅礴劫氣面前,顯得如此渺小無力。
    它清澈靈動的眼眸中,瞬間蒙上了一層暴戾與混亂的陰影。
    一旁的接引道人早已起身,臉上疾苦之色濃得化不開。
    他看著掙扎的金蟬子,又看向臉色鐵青的準提,緩緩閉上眼,發出一聲沉重無比的嘆息。
    “唉師弟,我等終究還是被算計了。”
    聲音干澀,充滿了無力與苦澀。
    準提身軀猛地一震,霍然轉頭看向接引:
    “師兄你是說天道?!”
    “除了它,還有誰能在我等圣人眼皮底下,種下如此隱秘的劫種,還能避過我等反復探查?”
    接引緩緩睜眼,眼中已是一片灰敗。
    “此番量劫,我西方教恐又在劫難逃了。”
    “這金蟬,非是中興之望,而是引劫之災星!”
    聽聞此話,準提如遭雷擊,臉上血色盡褪,踉蹌一步,險些跌坐在地。
    封神舊劫的慘痛教訓瞬間涌上心頭。
    弟子盡數上榜,西方根基大損,無數元會的苦苦經營幾乎毀于一旦!
    那剜心之痛,至今未曾痊愈。
    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一絲復興的曙光,竟又要被拖入量劫漩渦?
    西方教,為何就這般命途多舛?!
    他西方之地,貧瘠苦寒,他們師兄弟發下四十八道大宏愿,苦苦支撐,為何就換不來一刻安寧?
    那四十八道宏愿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何時才能償還完畢,得享真正大自在?
    “天道何其不公!何其狠毒!”
    準提猛地握緊拳頭,指節發白,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與不甘而顫抖。
    接引道人面色同樣難看,但他終究更為沉靜,強壓下翻騰的心緒,沉聲道:
    “事已至此,怨天尤人已是無用。”
    “為今之計,需立刻尋孔宣道友商議對策!”
    “量劫一起,非一方之事,他定然不會坐視!”
    如今能聯手對抗天道算計的,也唯有金鰲島了。
    然而,準提卻猛地抬手阻止,他眼中閃爍著驚疑不定的光芒,急促道:
    “師兄,且慢!”
    接引一怔,看向他。
    準提深吸一口氣,強行冷靜下來,神念如同無形潮水,瞬間跨越千山萬水,小心翼翼地掃向那商朝境內,尤其是那支正在開拔的西征大軍。
    越是探查,他的臉色就越是蒼白,額頭甚至滲出細密冷汗。
    “師兄你且自行探查一番商朝帝辛”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悸。
    接引道人心中狐疑,立刻依將神念投向東方。
    片刻后,他猛地收回神念,古井無波的臉上首次出現了劇烈的震動,甚至比方才發現金蟬子身負劫氣時還要驚駭!
    “人皇帝辛竟主動西征?”
    “打出開疆拓土、傳播人道之旗號?”
    “這這是要將量劫戰火直接引向我西方?”
    他失聲驚呼,再也無法保持鎮定。
    商朝大軍煞氣沖霄,人道氣運昂揚激進,其兵鋒所向,分明就是西方教勢力范圍!
    這已不是被動應劫,而是主動造劫,禍水西引!
    “孔宣這是孔宣的手筆!”
    “他竟如此決絕!他難道不知這般舉動,會徹底激化量劫,甚至可能引來天道乃至紫霄宮的雷霆之怒嗎?”
    準提聲音干澀,只覺得一股寒意自腳底直沖天靈蓋。
    他原本以為孔宣只是暗中布局,與他們一樣在量劫中掙扎求存,卻沒想到對方竟敢行此驚天之舉,直接掀桌!
    接引道人默然良久,臉上的疾苦漸漸化為一種深深的疲憊與茫然。
    天道埋下金蟬子這顆災星,孔宣反手便驅使商朝西征,將禍水引向西方
    這棋盤,已徹底亂了。
    他們西方教,竟成了風暴最先席卷的中心!
    前有狼,后有虎。
    “師兄我們該如何是好?”
    準提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一刻,他竟有些六神無主。
    接引道人緩緩抬頭,望向東方那劫氣與戰意交織的天空,又看向身旁那被量劫煞氣纏繞、痛苦掙扎的金蟬子。
    最終,化作一聲更長、更無奈的嘆息。
    “等。”
    “等?等什么?”準提急問。
    “等變數再生,等孔宣的下一步棋。”
    接引的聲音空洞無比。
    “如今之勢,已非你我所能掌控。貿然行動,只怕死得更快。”
    “唯有緊靠金鰲島,或有一線生機”
    聲音漸漸低不可聞,消散在須彌山驟然刮起的蕭瑟風中。
    聽聞此話,準提無奈點頭。
    接引說得對,如今這局勢,早已不是他們西方教能獨自應對的了。
    天道算計深沉,鴻鈞所圖莫測,量劫更是波譎云詭,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緊靠金鰲島,相信孔宣,或許是西方教唯一的一線生機。
    他自然也知道,這次量劫非同小可,早已超越了以往任何一次教派氣運之爭,而是真正關乎天地人三道未來格局的定鼎之戰!
    在這等洪流面前,西方教這點剛剛復蘇的苗頭,何其渺小?
    他們早已不敢再奢望什么大興大盛,只求能在這滔天巨浪中穩住根基,不被徹底摧毀、淪為棋子炮灰,便已是僥天之幸,是最好的結果了。
    思索片刻,準提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沉聲道:
    “師兄,既然如此,當務之急,便是先盡力將金蟬子的修為提升上來!”
    “他身負劫氣,已是量劫關鍵之一,修為若能高一分,應劫的把握便大一分,或可盡可能地將我西方教的損失降到最低。”
    接引聞,微微頷首,枯寂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唯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