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安追出來,把軍大衣往他懷里塞:“外面冷,披上,是不是……是不是野雞的事?”
她眼里的擔憂像浸了水的棉花,沉沉的。
“別瞎想,我去去就回。”他捏了捏她的手,跟著通信兵走了。
團長辦公室里,煙味混著茶氣彌漫。
張翠湖坐在條凳上,見陸宴進來,立刻抹起了眼淚:“團長!您可得為我們這些家屬做主啊!陸營長仗著自己是干部,帶著人上山打野雞,部隊三令五申不讓私獵,他這是明知故犯!”
副政委坐在一旁,臉色緊繃:“陸宴,張翠花同志反映的情況屬實嗎?”
陸宴立正站好:“屬實,但我沒帶槍,用的是陷阱,也只帶了李干事一人,全程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就不是違紀了?”張翠花拔高聲音。
“我看他就是覺得自己立過功,就可以無視軍紀!再說那野雞是保護動物,他這是破壞生態!”
“夠了。”團長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面上,發出沉悶的響。
他看向陸宴,眉頭皺著,卻沒動怒:“為什么要去打野雞?”
“報告團長。”陸宴的聲音很穩:“家屬懷孕,產檢時醫生說胎兒偏小,需要補充營養。”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被撞開。
凌安安扶著門框站在門口,頭發被風吹得亂蓬蓬的,臉色白得像紙。
“安安?”陸宴心頭一緊。
她沒看他,徑直走到團長面前。
“團長!您別怪他!”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地上。
“是我不好,是我總念叨著要喝雞湯,是我沒照顧好肚子里的孩子,他才……才會去冒險的。要處分就處分我吧,罰我去掃院子都行,千萬別罰他……”
她語無倫次地說著,指節泛白。
陸宴沖過去想拉她走,卻被她甩開:“你別管!是我連累你的!”
張翠花在一旁冷笑:“裝模作樣給誰看?軍規面前,哭鬧也沒用……”
“閉嘴!”團長猛地一拍桌子,嚇得張翠花瞬間噤聲。
他轉向陸宴,板起的臉松動了些:“陸宴,私自捕獵確實違規,回頭寫份檢討,在營里做個自我批評。”
又看向副政委:“但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最后他看向還在抽噎的凌安安,突然笑了:“我那兒媳婦懷我大孫子時,饞得厲害,大半夜讓我兒子去河摸魚,回來被我罵得狗血淋頭,轉天照樣去,男人疼媳婦,不是錯,但得守規矩,下次不準再犯。”
凌安安愣住了,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忘了掉。
陸宴扶著她的胳膊,掌心的溫度透過衣袖傳過來,燙得她心里發暖。
團長拿起桌上的登記本,筆尖在張翠花的名字后頓了頓:“張翠花同志,舉報違紀是好事,但動機不純,添油加醋,煽動矛盾,這個月的思想分扣掉,回去好好反省,家屬院要的是團結,不是搬弄是非。”
張翠花的臉“唰”地白了,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走出團部時,陸宴把凌安安裹進大衣里,低聲罵:“逞什么能?不是跟你說了沒事,懷著孕還跑!”
她往他懷里鉆了鉆,聲音帶著哭后的沙啞:“我就是看著不太對勁,怕……怕你受處分。”
“傻樣。”他嘆了口氣,把她摟得更緊:“回去吧,湯該涼了。”
兩人的腳印在雪地上疊在一起,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屬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