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神情惋惜:“那位道長可是高人,來去如神龍見首不見尾,連名號都不曾留下。”
身為捕快,這幾年在衙門里面耳濡目染,今夏見過的十位高人倒有九位是騙子,當下默了默,心下暗忖:說不定是個行走江湖的騙子,不敢留名號,說不定是怕被人追債吧。
往前行了不久,黃昏時分便進了玄音觀山下的小鎮,由于廟會的緣故,原本就不寬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盡是人,通往山上道觀的石徑也可看見人頭攢動。
客棧生意幾乎間間爆滿,岑福好不容易才尋到一家尚有兩間空房的客棧,加了價錢,才總算順利讓陸繹和淳于敏住進去,剩下的人只能在馬車上將就一宿。
岑福將陸繹的行裝拿到房間,打點好一切,見陸繹始終不開口,不得不試探問道:“大公子,袁姑娘那邊,卑職是不是再找店家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給她騰間房出來。”
陸繹思量片刻:“不用……”
今夏是風餐露宿慣了的,往日錯過宿頭,野地里隨便一裹也照樣睡覺。眼下見陸繹與淳于敏住進客棧,不禁嘆了嘆人家投胎的準頭,隨即就被客棧不遠處琳瑯滿目的小攤子吸引住了心思。
因人就歇在馬車上,馬車上的諸樣物件都不用卸下來,倒是省事得很,加上岑壽一副極不待見她的神情,今夏索性躲開來,向楊岳交代了一聲,美其名曰了解周遭環境,便沿著小街一路逛下去。
雖是個捕快,整日里舞刀弄棒,可今夏骨子里畢竟還是個小姑娘家,看見光潤細致的小瓷人、小巧精致的竹編馬車等等小玩意兒就走不
動道兒,躬著腰一樣一樣地細看,詢價,搖頭嘆氣,然后接下去瞧下一件……
就這么慢騰騰地順著小攤走,不知不覺間行至通往山上道觀的石徑之下,周遭華燈初上,抬眼看蜿蜒上山的石徑小道,提著燈籠的行人由上而下,燈火閃爍其間,別有一番景象。她仰頭看著,正尋思著自己是不是也該上山找道長算上一卦,又躊躇囊中羞澀,恐怕香火錢也付不起……
有人挽了她的手,掌心溫厚。
今夏怔了怔,轉頭看去,正是陸繹。
陸繹神情自若,瞥她道:“逛得這么出神,你錯過飯點了可知曉?”
今夏呆住,如夢初醒繼而一臉的悔恨:“……你們都用過飯了?”沒趕上飯點就意味著得自己掏錢吃飯,這對于今夏來說絕對是人生中不可饒恕的錯誤。
陸繹點頭:“岑福他們,還有楊岳都吃過了。”
今夏聽出些許生機:“大人,你還沒用飯?”
陸繹不做聲,淡淡掃了她一眼,便仰首去看燈火闌珊的蜿蜒山路。
“正好,我陪你啊,一個人用飯多無趣。”今夏笑瞇瞇地歪頭看他,“大人,你想吃什么?”
“你呢?”陸繹反問她。
“我什么都吃,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煮得熟,沒有我吃不下的。”今夏很是豪邁。
“失敬失敬。”陸繹睇她。
今夏作謙虛狀:“哪里哪里,是六扇門領導有方。”
陸繹往前信步而行,手仍舊挽著她的,口中道:“聽說此地的竹鷓鴣很有名,肉嫩味鮮,既然來了,不妨嘗一嘗。”
近旁便有一家飯店,今夏喜滋滋地隨著陸繹踏進去,便見方桌邊有一人,藍衣飄逸,遂上前笑喚道:“小藍道長!”
藍道行抬首,看見今夏,也是一笑:“姑娘今夜可比昨夜有神采。”
說話間,他看見今夏身后的陸繹,也看見相挽的手,微笑著看向陸繹。
“看來我與姑娘有緣,不介意的話,請坐。”他起身相讓。
今夏自然是不介意,但卻不知陸繹是否愿意,目光詢問地望向他。陸繹見藍道行雙目清澈,舉止間并不似尋常江湖術士,遲疑片刻,看了今夏一眼,方才坐下:“叨擾道長。”
藍道行的行囊擱在旁邊長凳上,一根細竹竿挑著布幡歪靠著,今夏側頭瞧了瞧布幡上的字,興致勃勃地問道:“小藍道長,你還會算卦?”
“行走江湖,混口飯吃而已。”藍道行笑了笑,伸手將自己的布幡豎起來搖了搖,“奇門遁甲,紫微斗數,四柱八字,陰陽五行,九星風水我皆略通一二。”
“這么多都懂……”今夏嘖嘖,“你為了混口飯吃真是挺拼命的。”
“哪里,不瞞姑娘,醫術我也略通一二,什么灰甲、牛皮癬、痔疾等等難之隱,便是家中小貓小狗有了毛病,我也都看得。”
今夏肅然起敬:“道長果然博學多才……當真治得好?不會是騙人診金吧?”
藍道行不緩不急,淡然答道:“治得好的是病,治不好的是命。”
陸繹在旁始終一不發,直至聽到此處方才微微一笑,問道:“是命又該如何?”
“命,是骨子里的病,投八卦爐,壓五行山,銅漿鐵汁,也許就能等到一線生機。”藍道行答得甚快,似乎早就知道他會有如此一問。
兩人四目相對……
這道士似俗非俗,見識異于常人,倒不能小覷于他,陸繹心中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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