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輩子槍林彈雨里闖,處理過無數棘手事,偏偏對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家務情仇,束手無策。
憋了半天,只能干巴巴地說:
“往好了想,至少,建邦,啊不,應該說是,水生兄弟,咱們是找著了,也弄清楚了前因后果。柒柒那邊唉,這種事強求不來,咱們該做的、能做的,都盡力了。剩下的,只能等她自己慢慢想通吧。”
“等?”
雷玉華一聽就不樂意了,圓溜溜的眼睛瞪著她爸,小嘴叭叭地開始反駁,
“爸,您這想法太消極了!等就能等來原諒?我看柒柒妹妹根本不是心腸硬的人!她就是嘴硬!像那河蚌,殼子又冷又硬,里頭肉軟著呢!您想想她為爹娘做的事兒,多周全?多上心?她現在這樣,就跟就跟鬧別扭的小年輕似的,心里頭那根刺沒拔出來,過不去自己那道坎兒!”
她越說越覺得是這么回事,走到周淑華身邊蹲下,拉著母親冰涼的手,聲音放軟了些,帶著點哄勸的意味:
“媽,錯兒呢,是咱們當初犯下的,傷了人家的心。既然是咱們的錯,那就得咱們主動去修補啊!像您這樣,人家不理您,您就躲一邊干等著,那刺兒能自己掉出來?我看不能!您得拿出誠意來,真心實意地對人家好!甭管她最后領不領情,原不原諒,至少您盡心了,不留遺憾了,是不是這個理兒?”
說著,她眼珠一轉,促狹地瞟向自己老爹,故意拔高了點聲音:
“爸,您說對吧?這道理您最有經驗了!當初追我媽那會兒,不也是靠著‘死纏爛打’,一片真心才把人感動的嘛!”
她特意把“死纏爛打”四個字咬得特別清晰,末了又補充道。
“追求人家,就得有個追求的樣子,總不能啥也不出,就干等著吧?”
“咳!咳咳!”
雷政委正端起茶缸喝水,差點一口嗆著,黝黑的臉膛“騰”地一下就紅了,連耳朵根都透著窘迫,放下茶缸佯怒道:
“你這丫頭!胡說八道什么!我我什么時候死纏爛打了?我那叫精誠所至!”
他越說聲音越小,眼神躲閃著不敢看妻子。
周淑華看著丈夫難得一見的窘態,再瞧著女兒俏皮又認真的眼神,堵在心口的那股郁氣,竟真的散開了一些。
一絲溫柔的笑意,終于浮上她蒼白的嘴角。
“玉華說得對。”
周淑華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眼神重新聚焦,透出一股韌勁兒。
她松開女兒的手,站起身,拿起沈淮川給她的那份墓園修建資料。
“不能等,也等不起,我一定要對柒柒好,就從眼前這件事開始吧。”
她翻開資料,拿起桌上的鉛筆,眼神變得專注而銳利。
雷政委和雷玉華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些許欣慰和松快。
雷玉華悄悄對她爸豎了個大拇指。
周淑華一旦投入,效率驚人。
當天下午,她就拿著自己重新規劃好的方案,風風火火地找到了村長。
圖紙鋪開,條理分明,預算清晰,需要村里協調的事項也列得明明白白。
村長看得直咂嘴,連連點頭:“周教授,您這太專業了!放心,這事兒包在我身上!”
有了村長的全力配合和周淑華這個“總指揮”的坐鎮,事情推進得飛快。
第二天一早,當周柒柒和沈淮川先行離開的時候,一行人收拾停當,路過老宅附近的山坡。
遠遠地,就聽見那邊傳來熱火朝天的動靜。
夯土的號子聲、鑿石頭的叮當聲、還有工人們大聲吆喝指揮的聲音,混成一片生機勃勃的喧騰。
十幾個精壯的漢子正揮汗如雨地平整土地,搬運青磚,幾個老石匠圍著幾塊大青石比比劃劃。
周淑華套了件金花嬸的舊棉襖,也在一邊忙活著。
她和雷政委現在也沒什么事,要等墓園收拾完才回去。
看著車子駛過,她笑著沖著周柒柒揮了揮手,笑容真摯。
周柒柒微微挑眉有些驚訝,和開車的沈淮川對視一眼,眼中隱隱有笑意。
后座的雷玉華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得意地晃了晃腦袋,打開車窗和周淑華打了個招呼。
這一趟前前后后,總共花費了七八天。
回到軍屬區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六點多了。
沈淮川直接去了市軍區一趟,他這一趟走了太久,年底的大比武眼看著就要開始了,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一刻也不能停歇。
周柒柒把東西放下之后,第一時間就去了隔壁朱瑩瑩家接舟舟。
朱瑩瑩是個宅女,工作性質又是翻譯,平時除了下午吃完飯去操場上遛彎之外,很少出門,基本都在家里。
今天是周日,她肯定是帶著舟舟在家的。
但是出乎預料的是,今天朱瑩瑩家卻是大門緊閉。
周柒柒想著可能是去鄧翠香家了,但是轉了一圈,鄧翠香家也沒人。
隔壁王嫂子說,姜向海要去外地參加數學競賽,鄧翠香親自陪著去了,還沒回來呢。
周柒柒隱隱感覺有些不妙,想著要去給沈淮川打個電話,在電話室門口遇到了剛從里面出來的趙大萌和趙二萌。
兩人一看周柒柒一臉著急的樣子,一猜就知道她在找舟舟,趕緊跟她說道:
“周阿姨,我們剛才看見朱阿姨帶著舟舟去衛生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