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自己的爺爺,沒有說話。
季父繼續道,“你爸爸以前確實是最喜歡你的,可是現在不是了,他現在有了林叔叔,所以最愛的就是林叔叔了。你親爸爸我是說嶼凌他留下的一切都應該是你的,可是你爸爸卻為了林洛清,把本來應該屬于你的東西,擅自給了他。”
“雖然星熠只是一個小公司,你可能也不懂什么是公司,公司有多重要,但是樂樂,這些本來都是你的啊!”
他看著季樂魚,一字一句道,“可現在他卻不屬于你了,他被你爸爸拿走當成禮物的送了出去,就為了討好林洛清,這以后,他還會拿其他本來屬于你父母的東西給林洛清,給林非,到時候你爸媽留下的東西,就全部都沒有了,你也什么都沒有了,你連個懷念他們的東西都沒有。”
季樂魚拿著泡芙的手放下了,他的指間一片冰涼,他又想起了季槐曾經說的,“你懂什么呀,有了后媽,就有后爸,何況你這兩個爸爸,還都不是你親生父親,你是不知道你爸爸有多喜歡他,以后啊,怕是為了他,連你也不在乎了。”
他看著季父的嘴開開合合,說出的話和腦子里的季槐的聲音不斷交疊,最后,他聽到季父說,“你是不是還挺喜歡林非的?你呀,從小就是小少爺,沒吃過苦,也不知道錢的重要性,就林非那孩子,心思沉重,指不定在想什么,你這么天真,哪能是他的對手?他和他舅舅,一個對付你,一個對付你爸爸,到時候你爸媽留下的遺產,全部都得被嶼霄送到他們的口袋,而你呢,還傻乎乎的覺得他們好,你爸媽要是看到了,肯定得心疼死。”
他看著季樂魚明顯因為這句話露出了恐懼與不安,他似是有些顫抖,一雙眼睛盯著他,沉沉的,壓得他瞳孔的琥珀色都沒了光亮。
他說,“那我該怎么辦呢?”
“別怕寶貝。”季父安慰他道,“沒事的,你還有爺爺,嶼凌是我的兒子,我不可能看著你叔叔就這么把你爸爸的遺產給了別人,所以只要你愿意,你回到爺爺身邊,到時候爺爺就可以讓你叔叔把你爸爸的遺產交出來。那些你爸媽留給你的東西,就還是屬于你的,只屬于你,不屬于其他人,更不屬于林洛清和林非。”
季樂魚沒有說話了。
他的心下一片冰涼,他看著面前的人,只覺得陌生又可怕。
他是他叔叔的親爸爸啊,也是爸爸啊,怎么會和他說這些呢?
季樂魚可以不在乎季鑫落水時,季父并不信他,問季重到底發生了什么。因為他本來就不是他爸爸,他對他也沒有感情,他只是因為他是自己爸爸的爸爸,才愿意在他面前也維持著乖巧的假象。
可現在,他卻說著他叔叔的不是,說著他叔叔不該這么做,說他搶走了屬于他的東西,搶走了他爸媽留下的東西,但是他爸爸本身就把一切都給了他叔叔啊。
他也不在乎那些東西啊。
那么,為什么要和他說這些呢?
他不愛他叔叔嗎?他不是也是爸爸嗎?爸爸也會不愛自己的孩子嗎?他爸
爸的爸爸,也會不愛他爸爸嗎?
季樂魚不明白,他只是覺得難受,如果他叔叔知道他說的這話,知道他爸爸不愛他,他會多難受。
他怎么可以和他說這些呢?
怎么能這么說呢?
季樂魚不知道該說什么,也沒有再碰那些食物。
他只是安靜的看著季父,沒有了愛屋及烏這層光環的他的爺爺,是那么令人討厭,簡直面目丑陋。
季樂魚站起了身,往外走去。
季父只當他是一時接受不了他喜歡的季嶼霄并不是他喜歡的那般美好,所以也沒攔他,只是走到了他面前,和他道,“樂樂,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就給爺爺打電話,不管什么時候,爺爺都愛你,愛你爸媽,爺爺都會幫你。”
季樂魚覺得惡心,他恨不得面前就是一個大的泳池或是一片海,他一伸手就能把面前的人推下去。
他低著頭,沒有說話。
季父伸手想摸他的腦袋,被他避了一下,季父只以為他是太難受了,也沒多想,只道,“今天爺爺給你說的事情,你不要告訴你叔叔和其他人,不然你叔叔知道了,爺爺就幫不了你了。”
季樂魚點頭,他當然不會告訴季嶼霄,他怎么會告訴季嶼霄呢?
季嶼霄如果知道,會多難受,他怎么可能讓他難受?
他叔叔對他那么好,他那么那么那么喜歡他,所以,他什么都不會說的,那樣,他就不會知道,他爸爸并不喜歡他,他就被因為這個而難過。
季樂魚推開門,走了出去。
林非看著他出來了,卻見他低著頭,似是不開心的樣子,心道又怎么了?
怎么和他爺爺待了一會兒,就又不開心了?
他放下了吃蛋糕的小叉子,站了起來。
季樂魚也走了過來,和他說,“走吧。”
他說完,也沒像來時親親密密的拉著他的手,一個人悶著頭向外走去。
季父看著,心道他還是介意了,不然他不會這幅樣子,也不會不搭理林非,不和來時一樣,和他手拉手的離開。
到底是個孩子,只要自己打著為他好的旗號,挑撥幾句,搬出他的父母,他就總是會擔心,會害怕,會聽信自己的話,最終來找他。
季父滿意的看著季樂魚離開了他的房間,心道等再過一陣兒,他再和季樂魚說說,季樂魚那時候應該就會答應了。
林非跟在季樂魚身邊,看著他一路低著頭,不說話,只沉默的往前走,問他,“你怎么了?”
季樂魚轉頭看他。
林非的臉上冷冷淡淡,看起來并沒有什么關心和擔心,就像季父說的心思深沉,指不定在想什么。
可是季樂魚知道,他想的應該就是他怎么又不開心了?
所以他才會問他,你怎么了?
所有的人都覺得林非不好接觸,覺得林非不愛說話,不喜歡和大家一起玩,就連班里的同學也說,“他看起來就很難交朋友。”
可其實,林非的心思卻遠比他干凈得多,真正心思深沉,指不定在想什么的,從來都不是林非,而是他。
“哥哥,你現在在想什么啊?”季樂魚問他。
林非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問這個,就聽季樂魚問他,“你干嘛問我‘你怎么了’?”
“你看起來不開心。”林非淡淡道。
季樂魚笑了起來,怎么樣,他就說吧,林非的心思,從來都比他干凈得多。
他看著林非,眼里的笑意慢慢加深,琥珀色的眼睛像淬了蜂糖一般,他說,“哥哥,怎么辦,他們好像都不知道我才是最壞的那個,好蠢哦。”
林非皺眉,敏感道,“你爺爺和你說了什么?”
季樂魚看著面前的樓梯,長長的,摔下去一定很疼。
“如果他現在在我面前,我大概會把他從這里推下去。”他的語調又輕又柔,帶著薄薄的笑意,讓人不寒而栗。
“不過可惜了,他不在我面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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