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丞相暴怒無比,從那時起,李嚴因為私心之重,就已不被丞相所喜。
如今讓他進前將軍之位,看似高升,但從永安調往江州,卻非是簡單。
永安是李嚴接受遺命的地方,同時也是先帝親手把手上的精兵交予他的地方,意義非同一般。
但江州就不一樣了。
當年先帝伐東吳,趙老將軍可是督江州之人呢。
這其中的微妙,非一般人所能知。
也就是說,丞相如今已經開始提防李嚴了。
大漢丞相聽了蔣琬的話,垂下眼眸,不讓人看到他眼中閃過的寒芒。
同時心里對李嚴也有些失望,正方啊正方,我本以為,你只是私心有些過重,還是可以相忍為國的,沒想到你竟然已經到了這等惘顧公事的地步。
若是朝廷錢糧吃緊,或者無力南顧,讓夷人仍自守其地,遵其舊俗,不失為暫守一時安寧之法。
但如今朝廷為何能夠大肆清查田畝人丁,你當真不知道是為什么?
既然敢對世家大族的人口土地這一條命根子動手,又何須怕對另一條命根子動手?
作為大漢丞相,諸葛亮很清楚目前南中的狀況,甚至這種情況還是他刻意放縱的。
如今南中正準備大開莊園,所需的勞力從哪里來?
總不能趕著漢人去南中吧?
誰愿意去?誰愿意從富庶的蜀地去傳說中的疫瘴之地?
所以自然還是找當地的夷人最為方便。
只要夷人沒有習漢話,沒有遵漢禮,沒有歸于官府的直接管理之下,那他們就仍是潛在的勞力來源。
世家和權貴要讓他們變成勞力,那就只是需要一個合理的借口。
但在大漢丞相看來,朝廷需要削弱南中夷人沒錯,可同時也不可能讓南中的地方勢力再次膨脹。
如今的做法,只是為了能更好地控制南中,最終的目的,還是有朝一日能讓朝廷直接管理南中,而不是假手南中豪族和夷王蠻帥們。
南中,只能是朝廷的南中,而不是其他人的南中。
但很明顯,李嚴鐵了心要反對馮永的建議。
只聽得他對著蔣琬斥道,“朱提郡自前漢始,就興儒學,自今已有數百年矣。越h設郡,亦始于前漢,自今亦有數百年,可如今夷亂仍頻,兩者豈能混為一談?
”
李嚴反對此事,是因為他對南中目前這種情況很滿意,甚至想讓它永遠保持下去。
至于有沒有順便幫世家維護另一條命根子,知識壟斷權,還是故意幫忙,誰也不知道。
“大家考慮得都有道理,且馮長史信中所不詳,也不知其具體打算如何,委實令人難下結論。丞相何不派遣一人前往越h詳問一番?”
老好人向朗一看場面有點火氣過大,連忙跳出來調解一番。
“向長史所甚是。”
張裔一直冷眼旁觀,此時終于也說了一句話。
于是這個議題就暫且擱置了下來。
與讓丞相府差點就吵起來的這封信相比,給小妾阿梅的信里頭所交代的事情,那就容易辦多了。
看完主君的來信,阿梅想了想,然后讓人去把管家叫過來:“趙叔,我們莊上,如今有多少鴨子?”
“一百二十三只。”
趙叔作為管家,是很合格的。
如今的馮府可不是以前連一百只雞都養不起的人家,莊上不但有專門養豬的地方,還有專門養鴨養雞的地方。
畢竟府上這兩年多了不少人,再加上主君的名聲比較大,只要主君回到府上,幾乎天天有人過來拜訪,光是要招待用的食材,就不是一個小數目。
“正在下蛋的有多少?”
“沒個準數,這鴨子大多都是在夜里下蛋,平日里只能估個大概,也就七十來只吧。”
“太少了。”阿梅皺眉,“若是去外頭買種蛋,能買多少?”
“只怕是難,今年不少人家都學了咱們府上的秘方,這鴨苗雞苗種蛋,都緊俏得很,主君沒離府前,還有不少人上咱們府上來問呢。”
趙管家對主君的敗家行為很是碎碎念,在他看這,這等秘方,是可以世代相傳的東西,當初被迫送出去給幾家,那是情有可原。
可如今,聽說錦城的不少富貴人家都會了,讓趙管家心疼了好長一段時間。
“別家的不說,這關府總可以拿到一些吧?”
阿梅皺了皺眉,嘆了一口氣,“娘子來了一封信,是給關君侯的,請趙叔親自走一趟關府吧。正好捎個口信給關君侯,就說主君運些種蛋去越h,看他能不能幫上忙。”
趙叔一聽,就是一哆嗦,“聽說越h離錦城有近千里,這路上得顛壞多少?”
府上有儲存鴨蛋雞蛋的方法,就是拿糠麩埋上,只要一個月查看兩次,挑出壞蛋,大部分可以保存兩到三個月不壞。
所以倒是不用擔心路上會被臭,但錦城到越h,那得多遠?而且聽說這一路上不是山就是水,哪有那么容易運的?
“所以才要多收一些,就算壞一半,也能留一半。”阿梅又嘆了一口氣,“不要怕花錢。”
“這簡直就是胡鬧!”
關興接到馮永傳過來的消息,當下就是一陣牙疼,知道這小子有錢,但這般折騰,也太不把錢當錢了吧?
從錦城運新鮮鴨蛋去越h,這得多任性?
早知道當初就多要點彩禮!
只是看到三娘也來了信,關興只得照辦。
任性的馮土鱉才不管錦城的人因為他的信會頭疼還是心疼。
此時的他,正站在田埂邊上,用力踩著田埂,甚至還蹦跳幾下,感覺確實挺結實的,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這個田埂要比常見的要高得多,也寬得多,而且還特意夯實了。
高定亂越h近十年,也不是只顧破壞不管生產,畢竟夷人也是人,也要吃飯,養士卒也要錢糧。
就算是胡人也會在某個地方撒點糜子,以待收割,更何況立郡數百年的越h?
在邛都周圍的孫水平原,本就有不少耕地,原本是屬于高定的產糧區,雖然去年荒廢了一年,但只要稍加整理,就可以直接耕種。
所以這也是為什么夷人頭目愿意配合馮永開荒的原因之一。
因為邛都周圍,大部都是熟僚,或者說是會耕種的僚人。
邛都這一季是沒辦法種早稻了,但對于手上有大量人手勞力的馮永來說,趕工整理出兩塊地讓他試驗一番,還是可以的。
馮永精心挑選了一塊地,又令人按他的意思進行改造了一番。
四周壘起了高高的田埂,又在田里挖出縱橫幾條溝,每條溝有兩尺寬,一尺半深。
然后在水田的進水口處還挖了一個四尺深,一丈大小的水坑。
由此看來,某長史這些日子倒也不是一天到晚地騙夷人小孩子幫他捉泥鰍,至少還搞出了這個怪模怪樣的水田。
水田里插上了秧苗,經過幾天后,已經重新站直了,開始返青。
馮永繞著稻田走了一圈,發現確實沒有什么遺漏的地方,這才對著身后的下人吆喝道,“好了,可以放進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