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感情上來講,馬謖與諸葛亮亦師亦友,亦父亦子,若是當真就這么被馮永比下去了,諸葛亮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如今聽到馬謖這番話,當下就猜到了他的幾分心思。
“若馮將軍攻不下隴關,則須得退守街亭,此處不但是馮將軍的后路所在,也是阻塞曹賊關中援軍最后所在,故學生向丞相請命,愿領兵守街亭,以備有虞。”
只見馬謖自告奮勇,慷慨請命道。
諸葛亮心頭欣慰,卻又有些擔心,“那馮明文,雖然年經尚輕,但好歹也是領兵平亂的人物。幼常這些年,卻僅是牧守漢中,恐你無甚經驗。”
馬謖聽了,心頭更是不服,“丞相此差矣!那馮明文領兵平夷亂之前,不也是沒有行軍打仗的經驗?所謂萬事皆有起始處,便讓這街亭,成為學生的第一次吧。”
諸葛亮猶在沉吟,“街亭雖小,干系甚重。倘若有失,不但馮明文攻關之軍退無可退,甚至連北伐大軍亦入險地。你雖深通謀略,奈何此地城破小殘敗,又無險阻,守之極難。”
馬謖失笑道,“且不說此處如今尚無曹賊,便是有,某又何曾害怕?且某自幼熟讀兵書,頗知兵法,難道連區區一街亭不能守耶?”
想起當年先帝駕崩前,曾自己過其實,不堪大用。后來被人傳了出去,不知多少人曾暗地里恥笑過自己。
此次北伐,正是洗清自己污名的好機會,怎能輕易放過?
若自己有機會率軍奔襲隴關,說不得也要與那馮明文爭上一爭。
諸葛亮看了看周圍,姜維乃是新降之人,不可輕易用之,楊儀向朗就更不必說,乃是文士,自己手頭確實已經無其他人可用。
唯有馬謖,熟讀兵書,又有志領軍,乃是唯一的合適人選。
況且他說得也有道理,如今街亭的威脅,便是南邊上和臨渭的曹賊。
雖說上乃是曹賊的屯糧之所,城池堅固,后面又有狹道通陳倉,可以得到關中少量精兵的支持。
但自己不求吳懿能馬上攻下來,只要能把它圍上,曹賊自然無暇北上。
所以讓馬謖去守街亭,應該無礙。
當下便點了點頭,“也罷,只待冀城周圍的一萬士卒收攏諸縣歸來,吾再多分撥五千士卒予你,計一萬五千人,讓你去守街亭。”
“何須一萬五千,某覺得一萬便多矣!”
馬謖笑道。
“咻”營寨里突然響起了凄厲的哨聲,接著各個傳令兵從帥營里奔路向各個方向,同時呼喊著,“警戒!”
原本還挺悠閑的營寨一下子就變緊張起來。
營地里的所有人,不管當時正在做什么,都急忙奔回自己的本隊,背弓弩箭羽,佩刀劍,持矛盾等不一而足,輜重輔兵則是捉驢馬,裝束備駕等等。
各人只待角號聲響,或者另有通知,就要出行。
帥帳里,諸將齊聚。
馮永環視一圈,這才開口道,“隴關乃是隴山咽喉,事關北伐大軍成敗。諸位,若是能立此大功,封侯拜將不在話下。”
“若是不成,那這次北伐,便再無我等表現的機會,只能再回到后頭運糧。輕重緩急,想必諸位心里都明白,若有怠慢者,按軍法處置。”
“諾!”
眾人齊齊應道。
莫說是躍躍欲試的趙廣,便是最為穩重的王平,亦是臉色發紅。
奔襲奪關這種事情,一般都是軍中宿將率精卒而為,何時能輪得到他們這種后方運糧的?
也不知道馮郎君是如何說得動丞相的?
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機不可失。
只聽得馮永發號施令道,“趙廣,你對隴右最是熟悉,我予你一千人,皆是南鄉士卒,當為前軍,先行出發,探清前路。記住,離后方中軍不得超過三十里,以防有變。”
“楊千萬,你領三千沮縣士卒歸我中軍。王平,你領五部都尉士卒為右軍,張嶷,你領越三千精兵為左軍,皆隨中軍而行。句扶,你領后軍與輜重,收攏前方掉隊者。”
“掉隊者可跟在后頭,但輜重不能落后,你可令王含帶輜重緊隨中軍。”
號令發布完畢,眾人便急行出帳,各自收攏士卒,依次出發。
二月的關中大地,天氣雖微有寒意,但基本已經變得暖和。
田里的麥苗已經開始返青,遠遠看去,長勢喜人。
地里的農人正在除去田里的野草,同時準備引水灌溉。
就在這里,只聽得遠處隱隱傳來隆隆的聲音。
“這是春雷?要下雨了么?”
有人抬頭望天,只見日頭還好好地掛在天上。
聽著隆隆聲越來越大,有經驗的農人終于回想起了什么,臉色開始發白:這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當年關中兵亂兵災,四處都是這種聲音!
果不其然,只見遠處漸漸地出現了黑點,同時還有滾滾的煙塵。
有人好奇地站直身來,想看清那是什么。
“找死嗎?還不快跑!”
醒悟過來的人猛地一拉這個傻大膽,然后慌不擇路地扭頭就跑。
迎面而來的鐵騎洪流把地面震得顫動不已,沒有人去管那些跑到遠處躲起來的農人,每一個士卒都盯著前方,緊緊跟隨。
官道上根本容不下那么多人,不少馬匹直接沖下田地,隨意踐踏而過,把麥苗踩得七零八碎。
農人趴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抬頭去看,更別說是勸阻。
只見有一匹馬口吐白沫,速度已經漸漸慢了下來,馬背上的騎士驚覺到了不對勁,連忙一勒韁繩,沖出隊伍之外。
果不其然,馬匹四腳一軟,直接就跪到了地上。
騎士在馬匹倒地的時候就已經翻身下馬,心疼無比地蹲下去,又抬頭看了一眼路上的隊伍,眼中露出遺憾之色。
“將軍,今日已行了近百里,先歇一歇吧,再這樣下去,就算士卒們能受得住,馬匹也受不住。”
有人看到陸續有馬匹沖出官道倒地不起,當下連忙找到張,開口勸說道。
洛陽五萬步騎,這一路急行,過了長安,只剩下二萬多的馬軍。
張身上早已是大汗淋漓,他雖戎馬一生,但畢竟年紀有些大了,這些日子日夜兼程,確實感覺到倦意,抬頭看看日頭,問道,“離扎營之處還有多遠?”
“尚有三十里。”
“那就不用歇息,放慢行軍即可!”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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