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軍沒了總指揮,根本無法組織起有力的反擊,眼看著包圍圈越縮越小,吳國士卒紛紛倒下。
全琮眼都紅了,可是偏偏對手武藝又不弱,讓他擺脫不得,他兩邊分心之下,手上招式愈見散亂。
王凌漸占上風,便開口勸降道,“將軍何不早降?”
全琮一聽,憤然大聲道,“曹賊安敢欺我?”
他心知再這般下去,自己要么脫力而亡,要么脫力失手被擒。
心存死志之下,再不去管那些即將死傷殆盡的士卒,不顧己身,只欲要與王凌同歸于盡,竟是把王凌逼退幾步,挽回一些頹勢。
全琮越戰越勇,只待要再逼進時,只聽得曹魏后方突然響起了鳴金聲。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王凌很快就擺脫了全琮,率人向后退去。
全琮以為這一回死定了,哪知在最后關頭魏軍居然退兵,當下連忙也趁機退回到自己軍中。
他舉目望去,只見魏軍不但沒有再圍殺上來,反而在不斷地收攏兩翼,看樣子似乎是想要退走。
若是換作平時,全琮豈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肯定是要率軍反攻的。
只是此時他看看周圍,自己所帶過來的士卒大多已經倒地,僅有不足百人互相依靠而守,而且人人身上還帶著傷。
自保尚不足,哪有余力去反攻?
所以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魏軍有序地退去。
不一會兒,朱桓帶著后軍趕到,看到眼前這情況,大驚失色,看到全琮之后,這才略略安心,“子璜無恙否?”
“我無事,只是想不到曹賊這般狡詐,前番數次示弱,卻是為了驕吾等之心,然后在此處真正設伏。我一時大意,身陷重圍,幾乎全軍覆沒。”
全琮被親信圍在中心,看到朱桓后,這才松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終于得救了,同時臉上又泛起羞愧之色。
朱錄和王凌的這一次伏擊,終于讓吳軍減緩了追擊的步伐,也讓曹休得到一次喘息的機會。
只是雖然嚇住了后方的追兵,但斥侯很快又傳來消息,左前方有吳軍正在打算繞到自己的前頭。
“定然是要去無強口斷我們的后路!”
曹休一下子就想到了這其中的關節。
畢竟領軍前來的時候,吳軍就曾經打算在無強口埋伏,只是被自己發現而無法得逞而已。
如今的看來,他們竟是仍不死心。
“吳虜竟是欲讓我們匹馬不得北歸耶?”
曹休臉色發白,這種明知敵人要做什么,卻又偏偏沒有任何辦法的感覺,讓他知道了什么叫絕望。
只見他焦慮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心里既慌又亂,“夾石乃是我們后路所在,若是被吳虜搶先一步,我等死無葬身之地矣!”
“將軍何出此等喪氣之?”左右親信卻是勸說道,“吳虜繞路到前方,所行乃是小路,定然不會有太多人。”
“且小路既遠又難行,他們未必能比我們快。我們行大路,大軍雖有所損,但大部依然還在,何必怕他們?”
??
??“對對對!只要我們能趕在他們面前到達夾石,那就能從那里回到揚州。”
曹休顧不得休息,連忙爬上馬匹,繼續逃命。
只是前頭的奔跑已經耗費了魏軍太多的體力,他們的步伐早就已經變得沉重而遲緩。
而右前方的吳軍,已經漸漸甩開了他們,跑到他們前方去了。
被派去夾石截斷曹休后路的吳軍將領乃是潘璋。
潘璋乃是東吳的一員猛將,所領兵馬不過數千,但禁令肅然,數千人能當萬人之用,所以被陸遜特意挑出來,派去截斷曹休的后路。
潘璋確認自己已經繞過了曹休的潰散大軍之后,仗著熟知地形,一路向北。
當他隱隱看到夾石那險要的地勢時,心里狂喜不已,只要自己能守住這個山口,那就能立下不世之功!
“全軍速行!”
他一馬當先,準備前去占領關口。
哪知到了剛臨近山腳,突然發現有些不對。
那山上竟然有不少旗幟,隱隱中還有人影。
只聽得那山上“咚咚咚”地鼓聲傳來,山口開始有魏軍列陣。
“不好!曹休原來在此設有守軍!”
潘璋連忙讓全軍停下腳步。
魏軍很快列陣完畢,開始緩緩向前逼來,同時山上的旗幟越發地多了起來。
吳軍將領心中一驚,若是曹休當真在此設有守軍,那么自己輕軍急行而來,體力本就不支,再加上對方以逸待勞,自己只怕要吃大虧。
當下不敢怠慢,趁著對方沒有逼到跟前,便領軍撤退數里,同時派了斥侯前往查探消息。
魏軍看到潘璋主動撤退,倒也沒有追趕,只是緩緩地退回山口,嚴陣以待。
潘璋得知魏軍的舉動,心里便猜想著,只怕這夾石的守軍早就得知曹休大敗,所以以緊守此處不失為要。
他心有不甘,待夜幕降臨,又帶著精兵悄悄前往,欲偷襲奪關。
哪知等他帶人剛到山腳下,就聽得山上鼓聲大震。
潘璋知道已被發覺,只得再次退回。
山上的賈逵看到吳軍沒有強行攻打夾石的打算,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
他僅僅是比吳軍早到了一個時辰,而且這些天,可是從東關一直倍道而行,從來就沒有休息過,士卒早已疲憊不堪。
六千多的士卒,到達夾石者不過一千多,連兩千都沒有。
白日里擺在山口的一千士卒,其實就已經是他手頭的絕大部分兵力,而且還僅僅是剛休息了大半個時辰的疲憊之師。
兩邊山上,也就是兩三百人在鼓噪。
若是真與吳軍打起來,他未必有把握守住夾石。
潘璋自然不知道賈逵唱了一出空城計,左側后方很快就傳來了消息,曹休大軍連夜趕路,已經快要到夾石。
他無奈之下,只得迅速連夜撤走。
曹休得知夾石有人把守,心如落萬丈深淵,身體又如墜冰窟。
直到夾石的魏軍主動派人過來接應時,曹魏潰軍這才歡呼起來,如雷震天。
即便是一直保護著曹休的精銳親信,在知道自己得救后,亦是癱倒在地,連儀仗等物都散落一地。
賈逵很快帶著人來到曹休面前,“下官賈逵見過大司馬。大司馬一路辛勞,請移至大營略作休息,那里早就準備好吃食。”
曹休聽到“一路辛勞”四字,還以為賈逵是在譏諷他,頓時又羞又憤,臉脹得紫紅,若不是夜色正濃,只怕他就要找個縫鉆進去。
曹休惱羞成怒之下,大聲喝斥道,“我與吳虜大戰于石亭,若是汝能早些趕到,或擊吳虜之后,或擊吳虜之側,大軍又何致落到如此田地?”
“此番大敗,皆汝來之太遲也!”曹休越說,越覺得自己自己有理,他有心侮辱賈逵,便指了指地上的儀仗,“還不速幫我拾撿儀仗?”
賈逵站在曹休面前,巍然不動,反駁道,“大司馬不聽人勸,不明軍勢,領十萬軍馬赴死,何怪到逵頭上?況逵本為國家豫州刺史,非是為大司馬拾撿棄仗之徒!”
當年劉邦與眾功臣有白馬之盟:非劉不王,非功不侯。
除了是鞏固劉家天下外,同時也是在維護眾功臣的長遠富貴。
用后世的話來說,這個名為劉漢的大公司,雖然名義上是劉家的,但實際上,眾功臣們也有股份,也是要吃分紅的,假假也算是個小股東。
劉家的族長是董事長,占大頭。
但底下的臣子,在有很多時候是要當執行總裁的,權力并不小。
終漢四百年,特別是前漢,漢朝大臣都很有主人翁精神。
雖說如今曹魏代漢,但這種風氣并沒有徹底完全消失。
賈逵好歹是從曹操時代就跟隨曹家的元老,同時又在曹操死的時候擁立曹丕為魏王,迅速穩定了局勢,算得上是曹魏的開國元老。
所以曹休欲以權勢壓人,賈逵又怎么可能吃他這一套?
看到曹休居然要把戰敗的原因推到自己頭上,賈逵怒視曹休,“待回到豫州,看吾如何上奏天子!”
說完后,他轉身就走。
曹休怨毒地看著賈逵的背影,當場就掀翻了賈逵送過來的吃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