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叫人覺得壓抑的光線,關押著犯人的數間牢獄,鎖鏈碰撞所發出的聲響,還有著那個死氣沉沉的人啊。
姜遇棠還沒有到達,就聽到了獄卒們的談話聲。
“真是君威難測啊,也不知道圣上會如何處置這謝大都督。”
誰能想到,昔日風光無限的權臣,會淪落為連他們都不如的階下囚。
“三司會審,這謝翊和結黨營私,受賄無數,草菅人命,還聽說連自己的家人都不放過,喪盡天良,立了再厲害的軍功也抵不了他的這些過錯,且先前和郡主是夫妻的時候,那般的冷待人家,陛下自然是不可能饒恕了,我看就是罪有應得,活該啊。”
“倒的確是這個理。”
那獄卒剛回完話,扭頭就看到了姜遇棠他們,頓時一驚,趕忙單膝跪下行禮。
“屬下見過郡主。”
姜遇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奉陛下口諭前來,將牢門打開吧。”
獄卒驚愕對視了一眼,拿著鑰匙打開了牢門。
咯吱的聲音響動,里面是陰冷的血氣,混雜著皮肉腐爛的氣息,顯然,那人并沒有好好上藥,處理背后的傷口。
也或者是獄卒們根本沒有上心去管。
謝翊和被換了衣衫,穿的是囚衣,血跡斑斑,銀發連日來都沒有打理,瘦的形銷骨立,躺在稻草堆上的模樣屬實是有些狼狽。
他合著眼,聽到了響動,以為是過來送飯的獄卒,沒有理會。
半晌,心有所感的意識到了什么,懶散地掀了掀眼皮,睜開了狹眸,眼窩瘦的深陷,里面是漆黑如墨的眼瞳。
光線模模糊糊中,佇立著的是衣裙干凈的姜遇棠,是記憶中那張素凈清冷如月的面容,卻好像是瘦了點,自己好不容易養的那點兒肉又沒了。
謝翊和頓了一下,勉強支起了長腿,悶聲壓住了胸腔內想要咳嗽的沖動,發出了極致嘶啞粗糲的嗓音。
“郡主怎么來了?”
印象中的謝翊和,是京城的高嶺之花,總是一塵不染,高傲自負至極,哪怕是落入到敵軍的手中,也總是會想法子周全。
這還是姜遇棠頭一回,真真切切的看到他跌入了塵埃的樣子。
她也是這才意識到,自己是怕有些見到他的。
盡管姜遇棠不愿意承認,但自己在被擄走,與謝翊和相處的那段時日,是從他的身上看到了完整炙熱,毫無保留洶涌的愛。
也知道,原來謝翊和的確是會愛人的。
那么冷漠好看的一張臉,那樣難以接近,多疑傲慢的性子,卻會因為她流露出來的一點兒好感動,會對她交托全部,會單膝跪下來幫她洗腳擦藥。
她朝著他招一下手,說是過來,他就像是小翊一樣彎腰低頭,讓她摸他的頭發。
這樣惡劣的人,也會有著溫暖的一面,包容著她所有的壞脾氣。
姜遇棠回過神,淡聲說道,“我奉陛下的旨意,接你出天牢。”
她的臉上無甚情緒,按照北冥璟所交代的,一字一頓。
“你本是罪無可赦,但念及為北冥平亂,又立了軍功的份上,削去官職爵位,饒你不死。”
謝翊和沒有波動的冷淡面色,在聽到了這話之后瞇眸狐疑地看向了姜遇棠。
皇帝怎么可能會放過他。
是她嗎?
男人也是人,也會有嫉妒心,更別提作為帝王了,心里面又豈會沒有疙瘩,真心的對姜遇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