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鎮是大夏王朝邊陲小鎮。小鎮盛產瓷器,結合當地特殊的白泉與土壤能燒出獨一無二的瓷。精如美玉,溫滑細膩,如美人肌膚,故而名為美人瓷。燒美人瓷的官窯對面是賞金堂,賞金堂是大夏朝專門用來懸賞惡人的地方。也是那些走江湖的刀客和劍客賺取盤纏的寶貴之地。賞金閣里。青帽小廝不斷地耍弄著幾塊碎銀。家里花了三十兩銀子,終于給他弄了這么個有油水的營生。短短三天,已經賺了足足三兩碎銀。要是這么干下去,一個月就能回本。一年就能賺三百多兩!三百多兩,足以在城西買一塊地皮,蓋有兩間廂房的小院,娶個不錯的婆娘。要是再多賺些,將那翠香樓的小玉給贖出來還能多個侍妾。想到此,青帽小廝忍不住伸手揪著著嘴邊的小角胡子,滿面春風。“吱呀”一聲,門開,走出一個少年。“咣當”一聲,他將竹竿上的兩個包裹放在了桌上,然后伸手指著小廝背后的兩個畫像。“鎮山虎王奎,刀女洛英。”青帽小廝解開包裹,果然是兩顆人頭,扯下懸賞畫像一對照,提著人頭便去了后臺。不多時,便拿著一個放著銀子的托盤走了出來。“一共二十二兩。”少年皺眉道:“男的十三兩,女的十兩,一共二十三兩才對。”青帽小廝臉色一冷,伸手拿起一塊碎銀。“現在一共二十一兩。”少年盯著他,青帽小廝也眼瞼低垂地斜視著他。賞金堂是官府的營生,有幾個人敢造次?他雖然不是官府之人,但多多少少也是在為官府辦事。別說這衣衫單薄的少年,就是那虬髯的大漢,扣了也就扣了。相視片刻,少年果然垂下眼瞼,拿起了桌上的碎銀和小布袋。青帽小廝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走江湖的就是走江湖的。“我只要二十兩就夠了。”少年又留了一塊碎銀,將剩下的都裝進了口袋。青帽小廝露出喜色,偶爾也會有開眼的賞金客懂得討好他們。為的就是等新的懸賞令發布的時候,第一時間接到難度小,油水大的任務。這小子年紀不大,倒還算有心眼。青帽小廝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碎銀。這一剎那,異變突起。“砰”的一聲,一把銹刀釘穿了青帽小廝的手,將他的手掌死死釘在桌面上!血順著桌子流淌,青帽小廝大叫。“你!啊啊啊——”一道紅帽小廝匆匆從后臺走出,看到少年,面色微變,急忙道:“您還沒給牌子。”賞金堂的任務分級,從上到下,是天、地、金、銀、銅、鐵、木,七個等級,對應等級接對應七種難度不同的任務。“操蛋。”少年不悅地罵了一嘴,摘下脖子上的牌子,丟了過去。銀光閃閃的牌子上,雕刻著兩字“王五”。青帽小廝看到牌子,面色慘白。銀牌賞金客!白瓷鎮地處偏僻,往年最厲害的也不過是銅牌賞金客,可這幾年卻接連出了足足五個銀牌賞金客,分別是:“孫玄”、“張皓”、“劉劍”、“宋一”、“王五”!紅衣小廝急忙翻開冊子,將“王五”的名字登記上,恭恭敬敬地將牌子推了回去。“王大師,恭喜您,只要再完成一次任務,您就能接金級懸賞令了。那時,我們也會將您的畫像傳遍大夏朝所有賞金閣,不論您到哪里的賞金閣,都會有專人接待。”少年收回牌子,轉身便走。“等等……您的刀!”紅帽小廝勉強笑笑,尷尬地指了指青帽小廝。他的手還被釘在桌上,血已經淌在了地上,此刻面色發白。少年忽然笑了,“送給你。”說完他便大步離去。紅帽小廝笑的比哭還難看。送?一把銹刀,扔路邊都沒人撿。“唉,你怎么招惹如此厲害之人。”紅帽小廝微微一嘆,伸手抓在銹刀上。“他……那么小……誰知道他是白銀賞金……”“刷”的一聲,銹刀抽出,血跡向上,直奔天花板。刀光突然一閃,那半空中飛起的血跡,竟穩穩落在了刀面上。青帽小廝震驚地看著紅帽小廝。紅帽小廝將銹刀放在桌上,道:“咱們這種人啊,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地混口飯就行了。何必和這幫要錢不要命的人過不去?再說,你想從他們口里挑一口肉出來,就得有那眼力勁兒。咬人的狗是不叫的,他什么也不說,你就給他。他要真說了什么……”“怎樣?”“要么是個慫得提不起褲子的軟蛋,要么就根本不是亡命的,這兩種,你都可以欺負欺負。”-----------------出了賞金閣,少年一路順著官道來到城西一間門牌生銹的醫館。牌匾上有四個掉了漆的大字:起死回生。少年推門走了進去,里面坐著一個肥胖的老嫗,桌上放著一個牌子寫著名字:閻王惜。老嫗腰和水桶一樣粗,臉上交錯著深可見骨的刀疤。看到少年,她笑了笑,隨手從抽屜里取出一個瓶子丟在桌上。“三顆。”少年將布袋丟在桌上,“二十兩。”老嫗一愣,“那可不行。”說完伸手便拿藥瓶,少年一把按住,她的手腕,“欠你幾天。”“把你命借我,過幾天還你行不行?”她怒哼一聲,一把扯開少年的手,從藥瓶里倒出一顆漆黑的藥丸,重新將藥瓶丟給他。“能支撐二十天。”少年臉色鐵青,轉身便走。閻王惜突然起身在少年的屁股上用力捏了一把。少年大怒,回頭兩根手指直插她的雙眼!閻王惜豎著手掌,穩穩擋住了他的指頭。她咧嘴露出一口黃牙,眼睛瞇成了月牙。“還是那句話,什么時候沒錢了,和老婆子我睡一晚,我白送你三顆。”“滾。”少年怒罵,帶著最后一顆丹藥出了門。閻王惜大喊,“雛兒,有時間再來啊。”-----------------穿過熱鬧的街市,來到白瓷鎮最西邊的馬場。馬場的角落有一間茅屋。少年推開茅屋,一個少女正站在小板凳上攪動鍋里的清粥。“顧十一!”少女歡呼一聲,跑了過來,她的腦袋上包裹著一層厚厚的布,擋住了眉毛,只露出一對眼睛。少年笑笑,揉了揉她的頭發,從衣服里摸出兩顆糖。“孽孽,今天吃什么。”“粥。”“有咸菜嗎。”“有。”少年松了口氣,喝粥的唯一樂趣,大概就是那一口咸菜了。他張開雙臂,四仰八叉地躺在茅草上,隨手扯下胸口的銀牌,丟到角落。角落里還有四個一模一樣的牌子,分別刻著“孫玄”,“張皓”,“劉劍”,“宋一”。少年盤膝而坐,調理身軀。一股微風從少年丹田涌出,吹動他的身軀。孽孽一邊熬粥,一邊看著少年呢喃自語:“凡大夏武師皆以武入天道,爭仙人之機。武師分十品,三品養氣血,四品生真氣,六品氣源流。哥,這么多年了,你還是沒有突破瓶頸嗎?”“和師父說的一樣,想要突破,就得有機遇。”少年睜開眼睛,少女已經將將老舊的鐵鍋端到了地上,取來碗筷,一碟蘿卜咸菜。鍋里沉淀著不多的小米,幾根青菜葉子,少女將清水舀到碗里,又將為數不多的米盛到了少年的碗中。顧十一卻一把奪過了她面前的那碗清粥。“還給我!”孽孽急忙伸手去奪。顧十一舉起碗,道:“我不餓。”“不行,你正長身體,還要出去殺人,你應該吃米。”“我吃過了。”“什么時候吃的?”“殺人的時候。”“我不信!”“真的!”……吃過飯,少年小心翼翼打開了孽孽頭頂的布條。她的眉頭上竟然有第三只眼睛!斜著生在眉毛上方,妖異詭譎。那眼睛眨了眨,忽然變得通紅,孽孽捂著眼睛將頭垂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一顆接著一顆地落下。顧十一拿出那瓶丹藥遞給她,孽孽吞了一顆,第三只眼睛的紅光逐漸散去,最終緩緩閉上。她就像洗了一個熱水澡,渾身大汗地躺在地上就那么睡著了。顧十一走到角落里拿出了一把銀色短刀,躺在了地上。他姓顧,據說師父撿到他的時候,脖子上有塊“顧”字玉佩,懷里還有這把銀刀。師父好賭,早把玉佩當了,要不是死的早,這把刀也肯定要被當掉。孽障也是師父撿的。在一戶有錢人家的院子外,一個肥婆送出來的,罵她是孽障,丟到了河邊。師父喝醉酒在河邊撒尿,順道撿回來了。所以名字就叫孽障。師父死了五年,顧十一照顧了孽孽五年。一只小手忽然伸過來,顧十一偏過頭,孽孽醒了。“又想身世?”“沒想。”“那你對著刀發呆。”“這刀是銀的,明天當了,咱倆吃頓好的。”“不要。”“你不想吃肉?”“肉有什么好吃的,能有我腌得蘿卜好吃嗎?”顧十一笑笑,伸手將孽孽摟在懷里。“天底下最好吃的就是孽孽腌的蘿卜,又咸又酸。”、孽孽回抱著他,露出笑容。“今天殺了梅長宮的人。”顧十一忽然道。孽孽手一緊,沉默片刻,道:“要開始了嗎?”“嗯,總歸要拿回屬于我的東西。”“我們……會死的……”“人都會死的。”氣氛變得十分壓抑,顧十一轉移話題道:“你這個月的藥還差一顆,明天我看看城里有沒有賺錢的營生。”“……”“今天殺了一匹馬,它拖回來就好了,你就能吃肉了。“……”“早點睡吧,孽孽。”“顧十一,我們就不能逃走嗎?”“我們已經逃了很久,我不想再逃下去了。”“我們……能死在一起嗎……”“不知道。”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