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實在太小了。”狐伊人抬起頭，她竟從他的臉上看到了溫柔。“在我那個印象中，你就是個小丫頭。但在這虛假的世界和時光中，我們一起度過了十幾年。所以我在想，你其實……不知不覺長大了。”狐伊人眨眨眼睛，伸出五根手指，“按照你們人類的年份算，我已經五十歲了哦。”顧蒼生一怔。“我一出生，只有一條尾巴，三十七年才長出了第二根尾巴，見到你的時候……我真的五十歲了哦。”顧蒼生抽抽嘴角，妖和人的差別，真的太大了。“難不成，你是在乎樣貌？”狐伊人眨眨眼睛在他的懷中變得蒼老，皮膚不再細膩，臉上出現皺紋，就連青絲都化作了白發。狐伊人又重新變回來，但這次，她稍稍長大了兩歲。“狐貍精都是能操控自己的容貌的。其實……不是你好心收養我哦，我覺得，是你中了我的魅術和計策，才一直護著我的。”顧蒼生一愣。他的確從一開始就對小狐貍有莫名的關心。但……那是魅術嗎？狐伊人嘻嘻笑道：“善良，才是最厲害的魅術。”顧蒼生笑了笑，小狐貍的俏臉上升起一抹嫣紅，“那……你現在……怎么看我的……我突然想起，如果你和我一樣，從一開始就知道這里是假的。那你……怎么會同意這……樁……婚事……”顧蒼生面色一僵，想要后退，小狐貍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將他拉到床上，雙腿夾住他的身軀。他的手支撐在床上，眼里倒映著她雪白的俏臉和漆黑的眼睛。他們呼出的熱氣不斷打在對方的臉上，近在咫尺的距離，令他們的心同時加速跳起來。“顧蒼生……你……其實……”“我只是在想，如果和你是這樣的相遇，會怎么樣。”“那……你覺得怎么樣？”“該說不愧是仙術嗎？”“什么意思？”“幸福到讓人沉淪。”狐伊人露出笑容。“怎么又哭了？”“覺得太高興了。”顧蒼生松了口氣，“那放開吧。”“抱一會兒。”“多久？”“一百息。”顧蒼生怔了怔，干脆松開手，趴在她的身上。狐伊人緊緊擁抱著他的身軀。“外面只青銅人應該還在大鬧吧，我實在不該做這些事。”“不要緊。”“萬一世界毀滅了怎么辦？”“如果百息這樣短的時間，世界就會毀滅……那就讓世界去死吧！”狐伊人顫抖著手，發出笑聲。“咯咯咯……咯咯咯咯……”銀鈴般的笑聲在洞房花燭中回蕩。“難怪各種怪談里一說到狐貍精，就總是有香艷的故事。”“我笑的好聽？”“好聽的有些夸張。”“顧蒼生……你還覺得我是個小狐貍嗎？”“其實一起長大這些年過來，已經不覺得了。”“那……能不能更過分一點？”顧蒼生一愣，狐伊人推開他，閉上了眼睛，那嘟起的小嘴，向他一點點靠近，和她對著鏡中自己練習的一樣。顧蒼生俯下頭。狐伊人覺得額頭一濕，片刻后，抬起頭有些失望地道：“為什么？”“看看四周。”狐伊人抬起頭，世界一片漆黑，不知名的，夢幻又美麗的力量在不斷涌動。無數的文篆，無數的光芒，如星光一般燦爛。顧蒼生忽然明白了。這個仙術是抹除中術者遺憾，使其沉溺在幸福之中，令其失去反抗之心的法術。與之同化，則永遠沉溺在虛幻之中，無法自拔。與之對抗，則永遠不得其法，被高位的力量和秩序碾壓。只有融入它，看破它，知道它的美好而不貪心，知道它的虛幻而不抗拒，才能看到它的本質。“原來這樣啊……”狐伊人輕聲呢喃，顧蒼生看著她，道：“如果只有我一個人進來，我一定會對抗到底。”狐伊人嫣然一笑，“若是你不愿意醒來，我也一定會不可自拔地永遠淪陷下去。”她與他挽著手，跳下床，落在黑暗之中，看著這如繁星一般絢爛的，無數的仙法。“能記住嗎？”顧蒼生問道。“你記住多少？”“兩萬多個文篆，大概百分之一。”狐伊人吐吐舌頭，“我比你多一點，將近三萬個。”“看來想要重現這仙法，是不可能了，這根本不是一個人能創造出的法術，也不是某個人靠著天賦就能學會的。”“但是想要出去，還是可以的。”顧蒼生舉起手，靈氣與真氣融合，疊加，凝聚，重現構筑仙法的文篆。狐伊人也舉起了手，妖法凝聚，熔煉，扭曲，模仿構筑仙法的紋路。擾亂仙法本身，就是解開仙術的方法。終于，這漆黑的世界出現了裂紋。光芒在一瞬變得刺眼。這一剎那，狐伊人忽然轉身，踮起腳尖。顧蒼生覺得嘴唇傳來溫潤。來不及多想，狐伊人便已退后幾步，站在了一旁。黑暗中傳來她遺憾又幸福的聲音。“總歸是拜了天地的。”……世界明亮一片。顧蒼生看到了超越百米的，巨大的青銅人。如山一般的十尾狐貍渾身是血，十條尾巴環繞著一輪大日。烈陽耀世，恐怖的熱浪將空間扭曲，妖王狐忻君的全力一擊，哪怕就是幾十位武圣也難以招架。青銅人彈指射出一個泡泡，泡泡沒入大日，整個大日竟然沒入泡泡之中，消失不見。“可惡！”十尾的狐貍發出怒吼，青銅仙人捏出手指，泡泡被拉的極長。“砰”的一聲，泡泡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射出，瞬間洞穿了狐貍的腿。“看這里！”黑暗褪去，金色的光芒從天而降，長槍落下，青銅人揮出的泡泡被瞬間擊碎。但他也動了，如同瞬移一般，在一剎那，便出現在了百米之外。待揮舞長槍的沉岳落下，他又突然回來，一腳踢在沉岳的胸口。沉岳射出，青銅人出現在遠方，一腳將他踢回。一個呼吸內，青銅人便來回閃爍三十多次，沉岳如一道電光，來回折射，不斷承受著青銅人的重擊。但顧蒼生看的清清楚楚，沉岳只挨了十腳，剩下的攻擊，他全部做出反應，以槍身擋了下來。而且，后面越是靠后的攻擊，他反應的速度就越快。但光是這樣還不夠，必須要找到破局之法。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