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說是簽得活契,十年后贖身,可十年后是什么樣,誰又說得準呢。
再說通過了縣試能贖身,這個條件更加苛刻。
他大伯考了一輩子,都還只是個童生,兒子盡管打小聰慧,也不是文曲星下凡,縣試哪有這么簡單。
李氏擦干眼淚,抬頭正好看到丈夫盧厚一不發,心里本就憋著一股氣,此刻更是火大。
“你這個天殺的啊,老娘嫁給你沒過一天好日子不說,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能護住。”
“你就能忍心看著璘兒去給人當下人啊,他才六歲啊,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么能服侍人啊!”
“都怪你這個天殺地摔斷了腿,怎么不摔死你啊。”李氏帶著哭腔,一股腦地把火發泄在盧厚身上。
發泄完,李氏看著丈夫盧厚眼眶濕潤,臉色因失血蒼白,卻任由自己發泄的樣子,心里一陣后悔。
盧老爺吧嗒吧嗒地吸著焊煙,等二房李氏狠狠的發泄一通后,才看向二房。
“老二家的,你怎么說?”
盧厚抬頭望向盧老爺子,喉嚨像堵住了。
轉頭看了眼躲在妻子身后的兒子和一旁不斷抹眼淚的妻子,心像被生生撕成兩半。
他伸手摸了摸被布條和木板胡亂包著的斷腿,鉆心的疼。
強忍著劇痛,盧厚艱難擠出一句話。
”爹全憑您做主。”
幾個字剛出口,盧厚低下了頭,不敢再看兒子和妻子一眼。
世道艱難,自己又斷了腿,不能服役,三兩銀子攤牌家里根本拿不出來。
盧厚的心里滿是對自己的憤怒,保不住兒子,枉為人父,沒讓妻子過上好日子,也不是好丈夫。
“那就這么定了。”盧老爺又看了一眼孫兒盧璘,暗自搖頭。
被母親李氏護在身后的盧璘心里默默地嘆了口氣。
這就是吃人的封建社會啊!
幾兩銀子逼著人賣兒鬻女,艱難求活。
自己的命運就這么三兩語被敲定了。
封建禮教盛行的時代,父為子綱,大夏朝更是以孝治天下。
沒分家之前,一家之主就是天,連父親盧厚都無法反抗,更別說他一個六歲稚童了。
盧璘雖然藏著遠超這個時代的璀璨知識,但也不敢有半點出格的表現。
前些日子,村口老王頭因為說了幾句夢話,被強行灌了一大碗符紙燒成灰攪拌的水。
鄰村張二麻子在縣城里學胡姬說話,回村拽了幾句,被村老當成鬼上身,綁在柱子上暴曬了幾天才算完事。
一個人怎么可以對抗一整個時代的規則呢?
哪怕盧璘腹中藏萬卷,清楚了當下的處境,出于謹慎,也不敢冒進。
不過有一點讓盧璘很安心。
只要這個時代是讀書人的時代,是儒家治理天下。
那一切都是小事。
以盧璘的眼界、學識和迥異于這個時代思考問題的方式,以及凝結了幾千年的智慧結晶。
哪怕改變不了書童的命運。
也能走出一條通天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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