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矢志未渝。”
“但你要記住,持才如持刃。三歲童子握刃,只會割傷自己的手指。市井莽夫持刃,只會恃強凌弱,傷及無辜。”
“唯有真正的大匠,才能讓鋒利刃口朝向自己,刮骨驗心,雕-->>琢璞玉。”
“你現在只是秀才,剛剛踏入這扇門。若是心性不能駕馭這股力量,終有一日,會被力量反噬己身。”
沈春芳語氣變得沉重。
“這還只是秀才,初步掌握戰詩詞之力。等你將來成了舉人、進士、翰林,甚至是大儒之境,你的一一行,都足以影響國運。”
“至于大儒之上的文宗,更是能成就文道不朽之軀,一可定天憲,一而決天下興亡。到了那時,更要明白今日為師所說之理。”
夫子話鋒一轉,嘆了口氣。
“現在和你說這些,雖為時尚早,但你必須明白,人,才是超凡的主人。這個次序,絕不可顛倒。”
文宗
成就不朽之軀?
盧璘聽著夫子的話,整個人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
前段時間所有的困惑,所有的不解,在聽到“不朽之軀”這四個字后,瞬間串聯了起來。
《大夏太祖實錄》中,太祖登臨魯地,叩問至圣先師丘的那一段對話,清晰地浮現在腦海。
“太祖問曰:‘寡人聞‘天命靡常,惟德是輔’。德不自顯,必假文以明道。愿從先生游于圣門之庭,列文曲之籍,可乎?’”
一位開國帝王,為何如此執著于一個“文位”?
“先師端坐杏壇,不動衣冠而對曰:‘君問非其道也。天有日月,地有江河,人分君臣,道別文武。王若執戈而耽墨,猶使北辰司晨昏也。’”
“太祖按劍曰:‘文武本為一體,昔周制禮作樂,非君王而何?’”
“先師振木鐸答:‘周攝政,非常例也。夫圣王代天牧民,當如蒼穹覆物,至高故不,至廣故不察。若屈天心而逐字句,猶令岱岳計量沙礫,非但不能,實為亂本。’”
“太祖默然良久,忽解所佩玄珪置案上:‘寡人終不可得文位耶?’”
“先師以硃筆點圭,乃嘆:‘王已得天道敕封,何必更索人間翰墨?’”
……
天道敕封人間翰墨
文道不朽之軀!
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陡然從盧璘心底冒了出來。
太祖帝,欲求長生?
串起來了。
一切都串起來了!
盧璘終于明白了這段對話的真正深意,也終于明白了太祖真正渴求的是什么。
他要得根本不是什么“德不自顯,必假文以明道”的虛名。
要的是“文宗”之位啊!
要得“文道不朽之軀”!
是長生!
至圣先師正是看穿了太祖的真實意圖,所以才會那般決絕地拒絕。
一個手握天下權柄的帝王,若是再獲得了長生不死的力量,那將是何等恐怖的景象?
天下萬民,將永世淪為其奴仆,再無出頭之日。
這才是真正的“亂本”!
還有太祖之后的七位先帝,他們駕崩的時間,都太過巧合。
就好像他們的壽命,從一開始就被設定好了一樣。
這和太祖求“文位”而不得,又有什么關系?
盧璘整個人都呆住了,沉浸在思索中,連夫子后面說了什么,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沈春芳見盧璘這副呆滯的模樣,還以為自己剛才的話說得太重,讓這個一向沉穩的璘哥兒一時間承受不住了。
他連忙放緩了語調,開口勸慰:
“璘哥兒,為師也是……”
“夫子。”
沈春芳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盧璘突然打斷了。
盧璘抬起頭,定定地看著自己的老師:
“太祖皇帝……真的死了嗎?”
沈春芳臉上表情瞬間僵住。
張著嘴,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像是被凍結了,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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