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了。”虞青焰的聲音帶著輕微沙啞。
五個孩子淚眼朦朧地看著眼前這個仿佛變了一個人的虞叔叔。
他臉上慣常的慵懶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道:“哭能把你們師尊哭回來嗎?”
孩子們抽噎著,呆呆地看著他。
虞青焰指著魂燈,聲音平穩,“魂燈熄滅,通常意味著魂飛魄散,身死道消。”
孩子們的心隨著他的話再次沉入谷底。
“但是”他話鋒一轉,目光掃過五個孩子,“靈墟秘境,是上古遺跡,法則混亂,自成一界。”
“在那里,天道感應會被極大削弱,甚至短暫隔絕。一盞設在外界的魂燈,因為感應不到秘境內的神魂波動而熄滅……并非不可能。”
孩子們的眼睛里瞬間亮起一絲微光。
“但也別高興太早。”虞青焰毫不留情地潑上冷水,“這只是最樂觀的猜測。更大的可能,是她真的遇到了極大的危險,重傷瀕死,以至于神魂微弱到魂燈無法感應……或者,更糟。”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在這里哭嚎自責,而是搞清楚,她到底是哪一種情況。”
他看向蕭星塵,“收起你的廢物論,你師尊對你有著極大的期許,你沒資格自暴自棄。從現在起,你這個大師兄要守好宗門,穩住師弟師妹,這是你的責任。”
蕭星塵渾身一震,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硬是憋了回去。
接著,虞青焰看向鹿聞聲和郁仙:“你們在煉器和煉丹一道有極強的天賦,你們的天賦不是讓你們用來后悔的,去煉器房和煉丹房該干什么干什么,法器法寶和丹藥,總有用得到的時候。”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紅腫的眼睛里雖然還帶著悲傷,卻更多了一種被強行凝聚起來的、堅定的力量。
鹿聞聲攥緊拳頭,“是!”
郁仙也用力抹了把臉,“我這就去。”
虞青焰看向江迷霧:“若想保護想要保護的人,你從現在開始就要努力練劍,自暴自棄,只會讓關心你的人失望,讓你在意的人再次陷入險境。”
江迷霧唇瓣顫抖著,“我明白了。”
最后,虞青焰蹲下身,看著哭得打嗝的蘇渺渺。
指尖有些笨拙地擦去她臉頰的淚珠,動作生硬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你的祝福,或許在秘境里能護她一線生機。從現在起,不停地為她祈福,直到她回來。”
蘇渺渺吸了吸鼻子,重重點頭:“渺渺……渺渺知道了。”
五個孩子擦干眼淚,轉身朝著殿外走去。
蕭星塵剛走出兩步,突然停下:“對了!師尊進秘境前,給過我一個錦囊。”
他從儲物袋里掏出錦囊,就要打開,“師尊說……”
“等等。”虞青焰突然出手,快如閃電地搶過錦囊。
他捏著錦囊,指尖微沉,里面是厚厚的一疊紙,“你師尊說,一個月后她若沒回來,你才能打開。今天才第一天,這錦囊……我先替你收著。”
話音未落,錦囊已消失在他掌心。
這一刻,虞青焰幾乎能猜到那里面裝著的是什么。
那女人……怕是早就料到自己可能回不來,留下了最后的囑托。
他才剛把這些小哭包穩住,若是讓他們此刻看到那些幾乎是遺的話語,怕是天都要哭塌了。
孩子們看著他,眼神里有些不解,但出于對虞青焰此刻威嚴的信任,并沒有反駁。
他們眼神堅定,按照虞青焰的吩咐,各自去做該做的事。
虞青焰離開魂燈殿前,深深看了云見月的魂燈一眼,隨后回到了玄天宗最東側的寢殿。
那曾是云見月的閨房,自他來的第一天,就被他理直氣壯地搶了過來。
往日里,他最愛斜倚在窗邊的搖椅上,曬著太陽,品著香茗,看孩子們嬉鬧,順便嘲笑云見月“不懂享受”。
可如今,滿室的精致都透著落寞。
虞青焰坐在搖椅上,指尖摩挲著錦囊,最終還是拆開了,從里面抽出了一疊厚厚的信紙。
足足五張,每一張都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
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一張信紙上,是寫給蕭星塵的。
“星辰:
等你看到這封信時,為師大概已經不在了。
很抱歉,沒能做到答應你的事,沒能為你找到最適合的體修功法,沒能看著你真正踏上修行之路。
每每看你因無法修煉而沉默自責,為師心中亦痛。
為師還是希望你莫要妄自菲薄,星辰,你在為師眼中,善良、堅韌、重情重義、勇于擔當,心地如赤子般純良。
那些蕭家人的譏嘲笑罵,不過是井蛙之鳴,何須掛懷?
你要記住,你不是沒有家,玄天宗就是你的家,聞聲、仙兒、阿霧、渺渺,便是你最親最近的家人,你們要互相扶持的走下去。
還有,你不能修煉,不是因為你悟性差,是你的靈根被人下了封印。
為師無用,解不開這道封印,只能盼你日后得遇大造化。
還記得為師說過的話嗎?不要自暴自棄。
你首先要在意的不是別人的眼光,而是你自己,做事無愧于天地,更無愧于自己。
現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也不行。
厚土載物,沉穩堅韌,你的路或許比別人更曲折,但注定會更堅實。
一定要記住,不可爭一日之短長,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懂得暫時的彎曲與退讓,是為了更好地保全自身,積蓄力量,等待真正的新生。
為師雖不能時刻陪在你身邊,但會在天上看著你。
看著我們星辰長成能撐起一片天的男子漢。
——永遠惦記你的師尊。”
虞青焰看著這滿滿一頁紙的字跡,仿佛能看到云見月寫下它們時微蹙的眉頭和眼中的溫柔與不舍。
這哪里是師尊,這分明是一位母親在生命盡頭對孩子最后的、嘔心瀝血的囑托。
他捏著信紙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將紙張邊緣捏得微微發皺。
他閉上眼,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似乎想將胸腔里那股陌生的、酸澀的情緒強行壓下去。
再睜開時,眼底一片深沉的晦暗。
他緩緩翻開了第二頁。
“聞聲:
我的煉器小天才,看到這封信,是不是又偷偷掉金豆豆了?
不許哭,師尊不喜歡看小哭包。
聞聲,你是為師見過的最有靈性的煉器師,一點就透,敢想敢做,你的雙手仿佛天生就是為了創造而生。
你真的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