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曾經盛滿水汽與媚態的桃花眼,此刻被流動的暗金所覆蓋,漠然地審視著這個空間。
她能感覺到,這片空間在排斥她,在詛咒她,在哀嚎。
每一寸虛無,都在向她傳遞著一個信息:滾出去。
她沒有動。
吞噬了舊神的力量,也意味著她繼承了舊神的視角。
她能“看”到,在遙遠的過去,這片空間曾是多么生機勃勃。
這里曾是嫩綠的,充滿了萬物初生的喜悅。
她能“聽”到,第一朵花開的聲音,第一條魚躍出水面的聲音,第一只雛鳥破殼的聲音。
那是蓋亞之心,是世界最初的搖籃。
而現在,只剩下無盡的悲傷與死寂。
她的目光,穿透層層疊疊的怨念,最終落在了這片虛無空間的最深處。
一個瘦小的身影,正蜷縮在角落里。
那是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來歲的少年。
他赤著腳,穿著破爛的布衣,蒼白的皮膚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黑色荊棘紋路。
那些荊棘如同活物,深深地扎根在他的血肉里,每一次呼吸都會帶來劇烈的痛苦。
他抱著膝蓋,將臉深深地埋了進去,瘦弱的肩膀因為壓抑的哭泣而劇烈地顫抖著。
他就是厄。
是那個散播污染,讓整個世界走向毀滅的災厄之源。
也是那個被遺忘、被背叛,獨自承受了萬古孤獨與痛苦的可憐蟲。
似乎是察覺到了明曦的注視,少年猛地抬起了頭。
那是一張異常俊美,卻又被痛苦與憎恨扭曲到極致的臉。
他純黑色的眼瞳里沒有絲毫光亮,只有粘稠如墨的惡意與瘋狂。
當他看到明曦的瞬間,那份瘋狂瞬間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小偷!”
尖利刺耳的聲音,在整個精神空間里炸響,帶著能撕裂靈魂的怨毒。
“你這個卑劣的竊賊!奪走了我的力量!占據了我的神座!你憑什么?!”
“你以為你贏了嗎?!你以為你拯救了世界嗎?!”
少年從角落里站了起來,身上的黑色荊棘瘋狂滋長,化作無數銳利的尖刺,指向明曦。
“不!你只是一個新的我!一個更虛偽、更令人作嘔的我!”
“他們現在崇拜你,愛你,需要你。可總有一天,他們會厭倦你,會拋棄你,會遺忘你!就像他們對我做的那樣!”
“你也會品嘗到我所承受的一切!你會比我更痛苦一萬倍!我詛咒你!詛咒你永世孤獨!詛咒你被所有愛人背叛!”
他用盡了所有力氣,將自己萬古的怨恨,化作最惡毒的語,像無數淬毒的利刃,狠狠地投向明曦。
他想看到她痛苦,想看到她崩潰,想看到她那張神圣的臉上露出和自己一樣的絕望。
然而,明曦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那雙暗金色的神明之瞳里,沒有憤怒,沒有恐懼,甚至沒有憐憫。
只有一種近乎悲哀的、深刻的理解。
她動了。
向著那個被荊棘與憎恨包裹的少年,一步一步地走去。
“別過來!”
少年發出驚恐的尖叫,他揮動手臂,無數由怨念凝聚而成的黑色荊棘,如同狂蟒般向著明曦席卷而去。
這些荊棘,足以讓任何神明的靈魂分崩離析。
明曦沒有躲閃。
她甚至沒有撐開任何防御。
她就那樣,迎著那片能割裂一切的荊棘風暴,繼續前行。
“嘶啦——”
無形的荊棘劃過她的身體。
那件墨黑色的神袍被撕開了一道道口子,露出袍下那如雪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