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救龔艷芬就救龔艷芬，扯上我干嘛？”

楊廠長回過神來，瘦瘦的身體原地起跳：“什么借殼開廠，我們這是正規的鎮辦工廠，是符合政策的！”

哦，本來只是隨便說一嘴的。

楊廠長反應這么大，江麥野知道自己說中了。

還真是借殼開廠啊。

江麥野敷衍著點頭，“是是是，楊廠長說得對。”

丟下這句話，江麥野抬腳就走，曾小虎不明所以，但來烏傷前阿婆就叮囑過，讓他多聽多看，有什么不懂的就以江麥野的想法為主，所以曾小虎二話不說就跟著江麥野走。

何霞姐妹倆，已經把“江姐姐”視為主心骨，自然也要跟上。

阿忠更不用說了，他本來就打算出去。

幾個人都在往外面走，楊廠長傻眼。

哪有像江麥野這樣說話說一半的，讓他一拳像打在了棉花上。他反駁了江麥野，江麥野為什么不反駁他？這女人，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

憨憨的技術員還跑過來問楊廠長：“爸，她不訂彩珠啦？”

楊廠長被兒子氣暈。

“彩什么珠，現在哪里顧得上……你站住，你站住，把話說清楚再走！”

楊廠長大叫著追上去。

江麥野轉頭看楊廠長，冷冷一笑：“我說得不夠清楚嗎？你們烏傷縣有樓秘書這樣的干部，是所有個體戶的幸運，龔姐出事，你楊廠長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將來你出事，又有誰會來救你！”

楊廠長想反駁，他和龔艷芬走的是兩條路子，龔艷芬的家庭作坊由她一個人說了算，他在鎮辦工廠雖然要受一些桎梏，卻也給自己套了一層保護，不會像龔艷芬這樣被人舉報。

江麥野哪會給楊廠長開口的機會，她既要說，必是先聲奪人，再聲奪魂，直奔命門：

“救龔姐，才是幫樓秘書。龔姐被打成投機倒把的典型，你覺得樓秘書這樣的干部在烏傷還有什么前程嗎？”

“樓秘書沒了前程，你們烏傷自由商業的大環境，不知道要倒退多少年！你現在覺得自己安全，可笑，你一個人的力量還能比大政策更強？”

當了幾天鎮辦工廠的廠長，真以為自己是萬里挑一的風云人物啦？

時勢造英雄，先有政策的松動，才有烏傷的龔艷芬、楊廠長，才有申城的雷向東、黃主任和江麥野！

當松動的政策又往回調時，再牛逼的人物都得老老實實縮著脖子，什么萬元戶，什么家庭作坊，什么私營業主，全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江麥野的話振聾發聵，別說楊廠長聽呆了，就連和江麥野同住一個屋檐下的曾小虎，看她的眼神都充滿新奇。

這些話，從領導干部的嘴里說出來很正常。

再不濟，也該從那些搞研究寫文章的人筆下出來。

偏偏，是麥野說的。

麥野咋這么厲害？

除了會給高中生補課，除了會鉤發帶做買賣，麥野還懂這么多想這么深……陸鈞那個王八蛋，真沒有眼光啊！

被震驚到的，還有阿忠。

阿忠雖然只是一個司機，那也要看是給誰當司機，在被指派給謝覲州前，阿忠一直是郭太太的司機。

郭太太是個厲害人物，耳濡目染的，阿忠也學了不少東西，比普通司機的見識高很多。

江麥野說的是烏傷縣，又不僅是烏傷縣。

其實整個大陸都在面臨著類似的境況吧，烏傷有一個龔艷芬被舉報調查，在大陸各地，不知還有多少個“龔艷芬”在戰戰兢兢小心做買賣！

阿忠忽然想起出發來鎮辦工廠前，他提議等覲州少爺到了商議此事，江麥野當時好像笑了笑？

莫名的，阿忠想起了那個笑，也讀懂了那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