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婚房里沒有任何喜慶,卻彌漫著厚重的藥味。
蘇止白臥于榻上,全身不能動彈,卻只溢出幾聲含糊的“嗯嗯啊啊……”。
昔日那個鮮衣怒馬、笑晏晏的蘇世子,如今竟連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周全。
以前兩人有說不完的話,表不完的愛,現在一個躺著,一個站著,還成了親,卻是沒了任何感情。
蘇止白這些天,也是完全看清了吳晚吟的為人。
看到他快不行了,吳晚吟也不在他的面前裝病,也不裝嬌弱,有時候暴躁起來的時候跟個潑婦沒有兩樣。
她長得也不算好看,他都不明白,以前是怎么被騙到的。
明明謝南初那樣好,他居然還能變心!
吳晚吟立在床頭,一直不停地抱怨,一身喜婚卻被她穿出了喪服的感覺。
“為什么,要我嫁給你這個快要死的人啊。”
“你知不知道,我不肯嫁,你母親還拿我貪的那些銀錢來威脅我,可是你都這樣了,怎么能讓我嫁給你啊,我還這么年輕,我還有大好的人生和前程,現在我卻要因為你,被困在這種地方,我這一輩子都被你毀了。”
“你現在怎么那么沒用啊,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罵我嗎?我現在都不敢上街,他們憑什么都怪我?這些明明是八公主的錯!”
“我只是拿了她一點錢,她是個公主啊,她什么沒有?為什么為了那么點錢,非要跟我這樣計較?還有你,我只是逼你去向八公主要個藥,只是想讓你們絕裂,你為什么非要去采那個什么藥啊。”
“我根本沒有病,我根本不需要任何藥,我只是想讓你和公主,老死不再往來,你非要把自己變成這樣,害了你自己,還害了我。”
吳晚吟的抽泣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你……你為什么沒死在那深山里!”她哽咽著,聲音支離破碎。
謝南初斜倚門外,饒有興致地觀賞著這場鬧劇。
床榻上的蘇止白雙目圓睜,胸口劇烈起伏著,卻因為身體不能動彈,只能死死地瞪著眼睛,任由憤怒在體內翻涌。
“吱呀”一聲,房門被打開。
看清楚進來的人是誰后,蘇止白的瞳孔猛地收縮,是謝南初,她一定是因為舍不得他成親,那她一定更舍不得他死。
這些日子以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期盼著這一刻的到來。
他后悔了。
吳晚吟的抽泣聲戛然而止,她猛地抬頭,眸中還噙著淚,卻在看清來人的瞬間僵住了身形。
但是她又很快反應過來。
謝南初一定是因為不滿蘇止白娶別人,所以來搶親的,如果這樣,那么她就自由了!
她立馬表明忠心。
“公主,你來了,我不愛他,他也不愛我,我也真的不想嫁給他。你也一定不想我嫁給他,對不對?我可以走的,你給我點錢,我立馬離開京城,我發誓永遠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花蕪也不廢話,走到她面前,驟然出手,一記手刀利落地劈在吳晚吟頸后。
人還未及反應,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床榻上的蘇止白卻對這一切恍若未覺。
他死死盯著謝南初,喉間溢出破碎的嗚咽,淚水混著汗水浸濕了枕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翻涌著太多說不出口的情緒和委屈。
謝南初緩步走近,指尖輕輕撫過蘇止白身上大紅的婚服。
“瘦了。”她低嘆一聲,溫柔得還如以前一般,幫他整理了一下有些亂的頭發。
然后又從袖中取出一個木釵,幫他將原本的玉釵換了下來。
“這是我們一起種的那棵樹上的樹釵,我找人特意做的,給你當新婚禮物,喜歡嗎?”
看起來非常精致。
“啊…啊…啊啊啊……”蘇止白喉間溢出嘶啞的聲音,脖頸上青筋暴起,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謝南初。
謝南初從袖中取出一枚暗紅色的藥丸,抵在他干裂的唇邊,語氣輕柔得近乎殘忍。“想說話,就吃了它。”
出乎意料的是,蘇止白竟主動張口吞下。
喉結艱難地滾動著,連水都未飲便將那苦澀的藥丸生生咽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蘇止白咳嗽了幾聲,猛地弓起身子,一大口烏黑的血吐在被子上。
吐完血后,他忽然怔住,方才還麻木的手腕竟能動了!
而且喉嚨也不疼了!
他卻顧不得許多,用盡全力攥住了她的手腕,可謝南初退開得太快,他只抓住了她的袖子。
“阿初,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除了你,從來沒有愛過別人,我只是可憐她是他孤女,想對她多幾分照顧,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私心。”
謝南初看了一眼已經暈倒在地上的吳晚吟,真是好笑,明明真心相許的人,在生死關頭,卻能立馬否認。
“是嗎?可是現在說什么都遲了啊,止白哥哥,我們已經走到盡頭了。”謝南初輕輕抽回手.
燭火在她眸中跳動,映得那抹溫柔分不清是真是假。
“不遲的,我現在好了,我也忘記你曾經要殺我的事情。我們重新開始,我發誓以后再也不會同情別的女子,我的心中眼里就只會有你……”蘇止白顫抖著去夠她的衣袖,卻又覺得她好像遙遠的他永遠都再也碰不到。
“是嗎?那吳晚吟做的那些事情,止白哥哥當真不知道?”謝南初突然打斷他。
蘇止白瞳孔驟縮,抓著床褥的手指骨節發白。
一息過后,聽到謝南初輕笑了一聲。“你都知道,她搶我行善美名,她污我傷她,在我曾經的好友們面前詆毀我……你對她從來不是同情,你其實是真的移情喜歡她過。”
蘇止白的眼眶通紅,他顫抖著伸手想觸碰謝南初的衣角,卻在半空中頹然落下,他無法否認,在照顧吳晚吟的這三年,對她產生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