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回過神來,猛地抬頭,目光鋒利地剜向謝南初,聲音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謝、南、初,你究竟對你妹妹做了什么?!”
謝南初緩步上前,望著榻上痛苦不堪的謝清月,語氣里摻著幾分委屈,眼神卻清亮得驚人,“您兇我做什么?我站在這兒,一動未動。藥不是我尋來的,更不是我喂下去的……”
她話音一頓,視線輕飄飄地轉向一旁瑟瑟發抖的太醫,聲音陡然轉冷:“您何不問問……您身邊這位呂太醫?剛才可是他醫治的,噢,還有這位叫梅兒的宮女,我記得她好像原先是您宮里頭的。”
說話間,她抬手以指節輕按眼角,在無人得見的陰影里,唇角無聲地勾起一弧譏誚的冷笑。
“謝南初!”趙寧摟住謝清月的手臂止不住地顫抖,聲音里交織著憤怒與恐懼。
寧遠帝的目光中也透出深深的懷疑,但他更在意太醫反常的辭,沉聲問道:“呂太醫,你方才不是斬釘截鐵說那是解藥?”
呂太醫早已魂飛魄散,他顫抖地搭上謝清月的脈,瞬間面無人色,這脈象兇險,與先前說好的全然不同!
“是、是毒……”他嗓音破碎,幾乎不成調。
“啪!”
寧遠帝猛地將茶盞摜在地上,碎裂聲刺耳。一院宮人霎時跪伏在地,屏息凝神。
天子震怒,伏尸千里。
“你剛說是解藥,服下卻毒性更烈?”皇帝的聲音低沉冰冷,壓得人喘不過氣,“作何解釋?!”
“臣……臣也不知……怎么會這樣……”呂太醫哪敢說出實情,只能磕頭如搗蒜,假作醫術不精,妄圖搪塞。
謝南初卻已踱步至宮女梅兒身前站定,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梅兒,方才指控我下毒的是你,找出‘解藥’的也是你。如今九妹妹命在頃刻。你說,該如何是好?”
梅兒聞,臉上血色盡褪,冷汗淋漓,眼中只剩駭恐與絕望,語無倫次地顫聲道:“奴婢…奴婢不知……是公主!是公主命我下的毒!”
“我若真想取她性命,”謝南初語調平穩,邏輯分明,“何須假你之手?自有千萬種更干凈利落、不留痕跡的法子。更何況,若真是我下毒,又何必多此一舉留下解藥,自曝其短,等著你來揭穿?”
“我…我……”梅兒倉皇失措,下意識地望向謝清月求救。
可此時的謝清月早已被劇痛吞噬,只在趙寧懷中不住哀泣翻滾:“母妃……救我……我好痛啊……”
謝南初像是驟然想通了什么,目光輕飄飄地掠過地上跪著的宮女,語氣淡然,卻字字驚心。
“如今我倒有些懷疑,是呂太醫與這位梅兒姑娘串通一氣,意圖謀害九妹妹。先前蒙騙九妹,說我并非父皇親生,這般離間天家骨肉的毒計,恐怕也是出自同一伙人之手吧?”
“臣冤枉啊!”呂太醫第一時間嘶聲反駁。
“奴婢沒有!奴婢…奴婢只是聽命于八公主!”梅兒仍不死心,掙扎著要將污水潑向謝南初。
謝南初聞,只回以一個堪稱溫和的淺笑。
然而那笑意卻讓梅兒徹底崩潰:“公主!您不能這樣對我!我可是貴妃娘娘賜給您的貼身宮女啊……”
“父皇,”謝南初懶得與她糾纏,徑直轉向寧遠帝,“您說呢?”
寧遠帝目光幽深,聲音里帶著不容錯辨的冷意,“朕覺得阿初所極是。看來,唯有嚴加審訊,方能揪出這幕后真兇,查清他們究竟意欲何為。”
他的偏向,依舊清晰無疑。
今日借此,倒也讓一些人看出來這寧遠帝對八公主,并非像是傳聞那般不顧不問。
“皇上,江太醫到了。”御前太監適時稟報。
“快讓他看看!”寧遠帝對謝清月終究存著幾分寵愛,這江太醫素來是只為他請脈的圣手。
江太醫匆忙上前診視,凝神許久。
寧遠帝漸失耐心,“如何?”
“回皇上,”江太醫拭去額角冷汗,強自鎮定,“此毒……似是、似是上次樓相所中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