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可能有人為燈籠換燈燭,添燈油。
排排詭異的紅燈在陰風里來回搖晃,灑在地面的橘紅光影忽明忽滅。
庭前落葉被颶風高高卷起,滿院亂飛,陰風呼嘯,樹葉沙沙……
銀杏趕過來拉住我的手,我正要往院子里走,耳畔卻隱隱傳來絲絲女人的啼哭嗚咽聲——
獵獵北風里,女子哭聲顫顫巍巍、斷斷續續,聽起來,凄慘悲涼……令人毛骨悚然。
“銀杏,你聽見了嗎?”我提心吊膽地問身邊女孩。
銀杏立即重重點頭,神情凝重道:“像是從玉女殿傳出來的。”
是那些亡魂在哭嗎……
“我們去瞧瞧。”我拽上銀杏直奔長生殿后方的玉女殿。
可路過一處荒草堆時,我忽看見草堆動了下,里面還傳出窸窸窣窣的響動……
我不禁牽著銀杏停步,好奇地望著偏殿墻角堆放的半人高草垛。
躡手躡腳地走近那堆草,我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門眼……
不確定里面到底藏著什么東西,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根粗樹枝。
我伸手把樹枝插進了草垛里,猛地把上層的荒草挑開——
“啊——鬼鬼鬼、鬼啊!”里面倏地傳出一道少年的嘶吼聲。
他突然驚叫,差些把我和銀杏的小魂都給嚇掉了!
“哎呦我的媽!”銀杏一個激靈抱住我,被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少年嚇得瘋狂拍胸脯大口喘氣。
躲在草垛里的少年也慌里慌張手腳并用彎腰爬了出來,手伸進腰間斜跨的布袋,掏出一把不明粉末就朝我和銀杏灑了過來——
“冤魂厲鬼,去死吧!”
不過,粉末灑在我二人身上,卻沒有給我和銀杏造成任何傷害。
只是揚了銀杏一臉,害銀杏嘴巴里都灌進了粉末……
“呸!什么東西啊這是,又酸又苦!”銀杏胡亂用手抹臉。
我低頭聞了下落在銀杏肩上的淡藍色粉末,皺緊眉頭,趕在那小少年拔腿跑遠前急忙道:
“這是辟邪驅鬼的陰蠱粉!我們不是鬼,你是誰家孩子,怎么進長生宮的?”
他用來對付我們的陰蠱粉,很厲害。
根本不是普通族人能煉出來的東西……
倉皇逃命的小少年步子一頓,隨即意外地回頭,看向我們,不放心地開口確認:“你、你們是人?真不是鬼?”
我輕聲說:“是鬼早就被你的陰蠱粉燒成渣了。”
小少年哽住,猶豫片刻,從口袋里掏出火折子。
打開火折子的木蓋,往火芯用力吹了口氣。
明亮的火舌頓時冒了起來。
小少年拿著火折子往回走,三步并兩步地邁到我跟前,瞪著一雙圓溜溜的黝黑大眼睛上下打量我與銀杏……
他主動靠近,我才有機會看清小少年的正臉。
小少年瞧起來年齡只有十二三歲,個頭大約一米五。
面龐稚嫩清秀,濃眉大眼,眸光深邃。
身上穿著破舊的黑道袍,蓄了長發,渾身臟兮兮的,臉頰上還抹了兩把鍋底灰……
腳上穿著粗編的草鞋,及肩墨發凌亂得炸成雞窩。
瞧著,像只炸了毛的小哈巴狗。
小少年打量完,放下防備好奇問:“你倆又是誰?”幽暗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你怎么穿成這樣,跟個女鬼似的。”
我無奈干笑笑:“這座長生宮,里面本來就全是鬼……我倆是被人鎖進來的,你呢?”
小少年低頭頹廢咕噥:“我是來找人的。”
銀杏擦干凈臉上的陰蠱粉,狐疑追問:“你來這個鬼地方找什么人?這里除了咱們三,還有別的活人嗎?”
小少年委屈嘆氣:“我……來找我的姐姐。我姐姐,是白蝴蝶。”
“白蝴蝶?”
這個名字聽起來怎么有點耳熟。
銀杏恍然大悟,激動道:“白蝴蝶,是去年進長生宮的玉女!你是白蝴蝶那個走丟的弟弟?!”
……
我與銀杏帶少年重新回到落腳的小屋子時,蛇王大人已經不在屋內了。
銀杏把晚上烤的紅薯拿出來分給他一個,他接過紅薯就狼吞虎咽地啃了起來。
小少年是個懂得知恩圖報的人,銀杏分他食物,他就解下腰間的水袋送給我們:
“吶,這里是我進來之前在外面灌的井水,你們不嫌棄就直接喝吧,嫌棄的話,自己找杯子或者樹葉倒著喝。”
銀杏不客氣的接過水囊,如釋重負地舒口氣:“現在有水喝就已經不錯了,嫌棄什么啊!我們不對口,往嘴里灌一些解解渴就行。”
說著,銀杏舉起水囊,張嘴灌了一口。
隨后又晃了晃我胳膊,來給我喝一口。
我張開嘴,她拿著水囊朝我嘴里倒了一點。
清冽冰涼的井水順著喉嚨滑下食道進入胃腹,干澀的嗓門眼總算好受許多。
我與銀杏喝了他幾口水,緩過氣后,銀杏把水囊擰緊,還給了少年。
“你什么時候進來的?怎么進來的?”銀杏好奇探究。
少年啃著紅薯,猛咽下嘴里鼓鼓囊囊的食物,瞪著一雙黝黑清亮的大眼睛,激動抱怨:“我今天、啊不對,應該是昨天。大早晨我就進來了,翻墻進來的。”
銀杏試著提示他:“你姐姐……是去年的玉女,你知不知道被選為玉女的前提是什么?”
少年一頓,低頭捧著紅薯悶聲說:“長得好看,八字好。”
銀杏哽了哽,偏頭同我相視一眼,于心不忍道:
“還有……被選進長生宮的玉女,除了某些特定情況外,都是、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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