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時候把門帶上。”
小鳳凰踟躕了半晌,才乖乖聽話離開我的房間。
臨走啪的一聲從外合緊兩扇房門。
待耳邊清靜后,我才痛苦地吐出一團寒霧。
抬起迅速被冰霜包裹的僵硬手指,摸了摸臉上的冰粒……
這毒,確實厲害。
單憑我一人的能力,根本逼不出體內毒針……
大意了,我應該直接去找李叔和銀杏的……
李叔家還有阿乞。
他們聯手,肯定能幫我逼出毒針……
不知道現在去找李叔,晚不晚。
我頭重腳輕的單手撐住床沿,連呼吸都隱隱裹著痛,心口似被重物壓住,每次張嘴,只能呼進半口氣……
雙腿挪下床,我剛起身一用力,腦中便霎時空白,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意識。
被凍得僵硬的沉重身軀砰一聲砸倒在床上——
渾渾噩噩中……
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
回到了,剛記事那段時光。
小小的我,滿眼欣喜地看著面前那位尊貴冷艷的美麗女人。
伸手,滿懷期待地沖她張開懷抱。
“母、母親,抱抱……”
“母親,我是鸞、鸞鏡。”
眉眼如畫、漆眸紅唇的年輕大祭司在聽見我這聲母親時,眸中有光亮起,本能地就要彎腰抱我……
可她眼中的那束光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母親的手,也隨即收回,一拂衣袖負在身后。
“別亂叫,本祭司、不是你母親!”
繼而出現的,是兒時那些玩伴們猙獰惡笑的臉龐——
“呸,沒人要的雜種!”
“宋鸞鏡,你媽不要你了!”
“宋鸞鏡,你就是個沒爹沒媽的野孩子。”
“不不不,宋鸞鏡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我媽說,宋鸞鏡是條大蛇生的。”
“我家今晚煲蛇湯,宋鸞鏡,你媽被人煲湯了,你要不要嘗一口?”
“宋鸞鏡是喪門星,宋鸞鏡是野孩子,宋鸞鏡沒媽要。”
“野種!”
就連幼年的宋花枝,也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衣著華麗,打扮得像個仙女兒。
一把推倒我,無情地用腳踩住我的手背,腳尖重重碾壓。
“你還真與我,有七分相似。”
“但你永遠也別想風頭蓋過我!”
“以后,誰再夸你比我漂亮,夸一次,我在你臉上剌一刀!”
“你真以為向母親求救,母親就會來保護你?”
“死心吧,母親說過,她只有我一個女兒。”
“她后悔生下你,她說,如果能再來一次,她就該在生你我姐妹時,將你憋死在肚子里!”
“宋鸞鏡,你的存在,很多余。”
手背生生被她碾破一層皮,而那拄著烏靈木權杖的尊貴女人,仍從始至終,不屑看我一眼……
恍惚間,我撲進外婆的懷抱,摟著那個唯一給予過我溫暖的親人嚎啕大哭。
“外婆,他們說我是蛇生的野種。”
“外婆,為什么母親不認我,她不是我的親媽嗎?”
“姐姐也不認我,外婆,我真的是個多余的存在嗎?”
外婆慈祥地抬手揉揉我腦袋,溫聲心疼道:“傻孩子,她們不要你,你不是還有外婆嗎?外婆要你。”
后來,外婆執起我的手,將我的指尖,放在矜貴清雋的蛇王大人掌心……
“以后,他會替外婆,疼愛你,照顧你,保護你……”
我昂頭,淚眼朦朧地看著清風霽月的蛇王,傻傻失了神。
可畫面一轉,就是蛇王無情甩開我的手,冷漠羞辱:
“你只是本尊用來喚醒她的工具,想得到本尊的愛,你也配!宋鸞鏡,本尊對你,從未有過真心!”
那一刻,我只覺得天搖地晃,整個人生,都一片陰暗。
偏偏外婆也被一股黑風卷走,我拼命伸手想要抓住這個唯一對我好的親人,卻沒能握住她的指尖……
“鸞鏡,外婆不能再陪著你了,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孩子,外婆對不起你……”
我瘋狂撲向被黑風卷進黑洞的外婆,明明已經抓不住了,卻還是不肯放棄,看著被黑洞漸漸吞噬的外婆放聲大哭——
“外婆……”
“別丟下我,外婆。”
“外婆——”
驀地從睡夢中驚醒,我極度恐懼地彈坐起身,滿頭大汗的無助大喊:“別丟下我,外婆!”
待意識歸攏,我才突然看見,某蛇王伸向我,欲撫我額頭的那只大手。
我怔怔昂起頭,被淚水模糊的視線落在男人深沉的眉眼上,情緒漸漸平靜下來。
“做噩夢了?”他收回要摸我的手,拂袖起身,背對著我,依舊與我生疏得要命。
我抬胳膊擦擦額角的汗,努力壓抑著真實情緒,嗓音平靜道:“你回來了。”
我還以為,他不會再回來了呢。
“本尊需要借助蛇瞳戒指休養生息,方才你喊得太厲害,吵著了本尊。”他背對著我,沒有感情地生硬道。
原來,是需要戒指,才回來的。
我就說,他怎么會拋下自己的心尖尖,跑回來看我……
我低頭,一滴淚悄然砸在被子上。
只有假裝不在意的哦了聲。
他也沒再說話。
就那樣站在窗前,放眼看向窗外燈影里的梨花樹枝。
屋內寂靜的可怕,耳畔間,是我倆清晰且沉重的呼吸聲……
我原以為我能忍得住不傷心,不向他尋求答案的。
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在我眼前停留得越久,我心里的那份不甘就越強烈……
最終,我還是雙手攥緊被罩,昂頭淚眼模糊望著他高大頎長的背影,啞聲詢問:
“白天那個蛇女,和你關系是什么關系?我向你求救,你為什么不理我……”
為什么,選擇救她,拋棄我。
他真的是你的道侶么?
立在窗前的墨衣蛇王身影一僵,負在身后的手緩緩攥緊。
半晌,才冷冷回了句:“本尊與她是什么關系,你在意么?”
一句話刺痛了我的心臟。
怎么可能不在意。
我咬咬牙,強壓下心頭酸澀說:“我倆同時中毒,你救她,拋棄了我……我們倆,果然更適合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他負在身后的手緊攥成拳,又隔了好一會兒才沉沉道:
“別裝了,謝妄樓的銀針上,根本沒有毒。那點小傷,你自己就可以解決,用不著本尊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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