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扶搖則是個務實的男人,他沒有什么好東西,為了不被這血雨淋到身上,他就只是花了幾文錢買了把油紙傘。
兩個人一前一后入城,就像是一對夫妻。
李扶搖臉色蒼白,靈府里的傷勢穩定了很多,但是他發現一個更難的問題,他在破境進入太清的時候,因為和萬尺生死相搏,所以身上留下了傷,就是靈府有了個洞,等到破開朝暮的時候,那個洞被他修復了。
但是誰知道,在和胡蕭一戰之后,他靈府里,現在全都是洞。
就好像是一張網,網得住魚。
留不下氣。
留不下劍氣。
現在的靈府,連一絲劍氣都沒了。
李扶搖生出的劍氣,存不下半分。
換句話來說,現在的李扶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人,他除去有許多劍招之外,身體只怕就和文弱書生相當,別說是一位修士,就連江湖武夫,只怕都能取他的性命。
只是這種傷勢要比之前的傷勢好得多,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和足夠的藥材去養,自然就能恢復如初。
和胡蕭一戰,所得不少。
所以即便是這樣,李扶搖也不覺得有些什么。
眼前的這個女子都已經進入了春秋境界,他慢一些,也不能總在葉笙歌身后看著她的背影。
進入洛陽城,兩個人走在街道上,街道上的行人不多,畢竟這么一場血雨,對于修士們來說,是知道有滄海離開世間,但是對于普通百姓來說,僅僅是覺得不祥。
既然不祥,自然沒有人愿意站在雨里。
走在雨里的,除去朝廷的官員之外,便沒有別的人了。
李扶搖注意到,街道上多了很多朝廷的衙役和捕快,時不時便抓了人,他們披著蓑衣,手按在刀柄上,掃視著躲在屋檐下的百姓。
洛陽城有一片肅殺之意。
李扶搖想了想,走到某位看著像是領頭官員身前,在他沒有說話之前,拿出了腰間的那塊玉佩。
那官員本來還在看李扶搖傘下的臉。
看到這塊玉佩之后,頓時神情變得很緊張。
刑部供奉!
那個官員有些緊張,要知道,每個刑部供奉都是修士,都是山上神仙,哪里是他能夠見到的!
“仙師有何指示?”
他把腰彎的很下去,顯得無比謙卑。
之前他看到傘下那張臉知道很年輕,但沒有當真,山上神仙嘛,愿意什么樣子就什么樣子,怎么會是他能想的明白的。
李扶搖問道:“怎么回事。”
那官員一怔,想
著即便仙師們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但最近洛陽城里發生了這么大
的事情,您都不知道?
但轉念一想,仙師們也不一定一直都在洛陽城,不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低頭看著腳下的雨滴,有些難受的開口說道:“最近洛陽城里不太平……”
……
……
洛陽城不叫太平城,要是說不太平,也很正常。
但實際上,洛陽城即便是不叫太平城,過去的這么些年里,也很太平。
延陵王朝身后有學宮在,洛陽城作為延陵王朝的帝都,只要那位皇帝陛下不做出什么讓學宮憤怒的事情來,想來就不會處什么事情。
事實上,那位皇帝陛下即便是這些年和學宮貌合神離,學宮也沒有對這洛陽城做些什么。
這次的不太平,來源于這場血雨。
俗世里的百姓往往都很愚昧,這種愚昧,來源于很多東西,但更多的,則是他們沒有讀書。
延陵身后是學宮。
這是是儒教治下,不知道有多少學堂書院在延陵境內,延陵的讀書人一定會是三座王朝里最多的,可即便這樣,也改變不了絕大部分百姓沒有讀過書的事實。
他們沒有讀過書,他們很愚昧。
俗世里的帝王一般不愿意自己的百姓多讀書,要是讀了太多書,自然就會知道道理,那么管理起來就會很麻煩,所以他們需要愚民,才好治理。
但是太過愚昧,就會導致很多事情。
就好像如今這樣,不過是下了一場血雨,洛陽城就已經人心惶惶。
早在這場雨開始下的時候,洛陽城便開始流傳這是因為當今皇帝陛下倒行逆施,不是一個明君,所以才有了這么一場雨,而且這血雨不是第一次,早在之前,北冥在北海被朝青秋一劍斬殺的時候,便下過一場血雨。
那個時候就是問題的起源。
那場血雨下起來的時候,洛陽城也有些聲音,但是很容易就被壓下去了,因為當今皇帝陛下即位以來,一直仁政愛民,沒有發生過什么大的災禍,整個延陵也算是風調雨順,沒有什么事情發生。
所以那一場血雨,在旁人來看,也就是一次單純的天地異像。
但是這一次血雨,恰逢碰到了荊南大旱,無數災民在南方被餓死,延陵皇帝耗費了很多精力,但都沒有解決這個事情,其實在后來才知道,這之中有儒教的修士從中作梗。
當然僅僅是一場大旱,這說明不了什么問題。
可緊接著這么一場血雨就來了,這下就算是之前沒有想法的百姓,現在也覺得有想法了。
荊南大旱,天降血雨,于是這在有心人口里,便變成了延陵皇帝是個昏君,上天在告誡百姓們,應當換一個新的皇帝了。
百姓們很愚昧,本來心里就很是害怕,荊南的事情被人帶到了洛陽城里,前幾日還在流傳,再聽到這么一個事情,看到這么一場血雨,所以洛陽城很容易就人心惶惶。
問題出現了,延陵皇帝和朝中忠于他的臣子想了很多辦法,但是堵不住百姓的口,只能多派官員衙役。
但是這不是個辦法。
這一定是有學宮的影子。
毫無疑問。
要讓短時間里百姓們就相信這些說法,沒有那些教書先生,能成?
那個官員不知道太清楚的內幕,說的事情不太詳細,但李扶搖已經知道來龍去脈,他看著他說道:“我要入宮。”
在短暫的時間里,他就做出了選擇。
他是洛陽城的供奉,自然是要為這座城做些事情的。
更何況這是他的家。
李扶搖手里的那塊玉佩,是品階最高的供奉玉佩,所以那個官員沒有半點猶豫,很快便領著李扶搖往皇宮而去。
手里拿著那玉佩,別說入宮,就是把皇帝陛下請出來,想來那位皇帝陛下也會很高興的。
畢竟能夠有這么一塊玉佩的人,都是皇帝陛下絕對信任的人。
走了幾步,看著葉笙歌還跟在身后,那官員皺眉道:“這……”
李扶搖知道葉笙歌是擔心自己的傷勢,他也沒有拒絕,只是對著那官員說道:“無妨。”
……
……
洛陽城的皇城真的就和霧山里的那一座相差不多。
葉笙歌撐傘走在皇宮里,神情很平靜。
李扶搖跟著宮里的太監走過一段又一段路,最后走到了御書房外,葉笙歌沒有跟著進去,而是在某處選了個地方坐下。
李扶搖看了她一眼,把油紙傘交給太監,然后推門而入。
延陵皇帝正站在桌后,身前是幾位心腹臣子。
看著李扶搖推門而入,那位鬢角已經生出白發的延陵皇帝先是一怔,隨即一笑。
他看著李扶搖,笑道:“朕早就想找你了。”
所謂開門見山,便是如此。
他和李扶搖之間,已經不用這么客氣了。
李扶搖問道:“學宮插手了?”
延陵皇帝說道:“是因為上次的事情。”
李扶搖點點頭,上次的事情,是延陵和梁溪聯手攻打大余的事情不了了之的事情。
學宮為此發難,也很正常。
所以李扶搖才要來。
這件事因為他而起。
李扶搖看著延陵皇帝,有些無趣的問道:“應該不是什么老套的故事吧?”
延陵皇帝何等聰慧,他如何不知道李扶搖說的是什么。
他笑道:“朕有四個兒子,都是很聰明的人。”
李扶搖哦了一聲。
“但他們嫌朕活得太長了。”
李扶搖說道:“四個兒子都這么想?你是怎么教的?”
那幾個臣子之前已經猜到李扶搖就是山上神仙,但是聽著他這么和延陵皇帝說話,也皺了皺眉頭。
延陵皇帝不以為意,笑著說道:“也就兩三個吧。”
“殺了就是。”
李扶搖看著延陵皇帝,給出建議。
“可那都是朕的兒子,如何狠得下心?”
延陵皇帝嘆了口氣。
李扶搖說道:“開個玩笑。”
其實他和延陵皇帝都知道,事情不在這里。
殺了幾個被人當作刀的皇子沒有什么用。
“所以我才想到了你。”
延陵皇帝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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