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聲笑語充斥著山間。
趙大寶卻是默默走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坐下,把腳放在了溪水里。
明明是師祖現在占據著絕對的主動,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覺得很不開心,甚至情緒很低落。
他不知道這是為什么,只是不開心。
他看著山林里的劍光,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反正神情很是復雜。
直到有個人摸了摸他的頭。
趙大寶轉過身來,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這才低聲喊了一句師兄。
那個背著劍匣的年輕人脫去鞋襪,陪著趙大寶坐在溪邊,把腳放在溪水里,這才溫聲問道:“山上的弟子都在笑,為什么你不開心?”
趙大寶本來心情便是很低落,聽著這句話,便更是傷心了,他搖搖頭,“我不知道,師兄。”
李扶搖揉著他的腦袋,繼續說道:“你覺著師祖等會兒贏了會發生什么事情?”
趙大寶是個少年,不是個蠢少年,他也猜得到現在山上的形勢有些變化,再加上之前師祖說的那些話,于是便更加有些疑慮了。
李扶搖笑道“山上發生什么事情都不用管,你只需要好好練劍,這件事情應當做起來不算是太難吧。”
好好練劍,這幾乎是所有長輩對于趙大寶的期望。
趙大寶點點頭,然后問道:“師兄,要是真發生了事情,你會怎么辦?”
李扶搖微微一怔,隨即說道:“我先看看,要是發展的不太好的話,我再說怎么辦。”
趙大寶一頭霧水,但還是繼續問道:“我是說,要是師父和師祖有爭執,你會幫誰?”
“誰對我幫誰?”
“那師兄不怕他們其中一個人怪罪你啊?”
李扶搖貌似很
疑惑的看著趙大寶,隨口問道:“那你有他們不怪罪的辦法嗎?”
趙大寶仔細的想了想,然后真的還是沒有想出來個所以然,所以最后只能搖搖頭,“沒有。”
李扶搖拍了一把他的腦袋。
這幅畫面很是溫馨。
趙大寶說道:“師兄,我還是很喜歡這山上的,雖然有些師兄們看著很不討喜,但是掌教師兄,師祖,我都很喜歡的,還有山上的樹,山上的溪水,我都喜歡。”
李扶搖仔仔細細聽他把這句話說話,發現這最后沒有喜歡師父這個說法,這才一笑,像是趙大寶這樣的少年,最是愛憎分明,這個年紀,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會掩飾,再說了,你若是待他好,他定然就是會喜歡的,對他不好,也自然不要想著趙大寶會喜歡你了。
陳嵊就是個例子,這個做師父的沒有盡責,弟子不喜歡,好像也沒有問題。
這應當是根本就沒有問題。
“山上很好,我不想山上變得不好了,師兄。”
說這句話的時候,趙大寶是在懇求。
李扶搖看了一眼他。
然后問道:“一切如常還是一切如舊?”
這只有一個字的差距,但是真要深究起來,這就是兩種情況。
如常是指和往常一樣,如舊則是根本不要變動。
趙大寶不說話,只是盯著自己在溪水里的腳,像是這樣的少年,也還是知道些什么的。
李扶搖不再多問,揉了揉趙大寶的腦袋之后,就開始洗起了腳。
……
……
天光照亮了劍山,劍光都斂去了。
落千收回了劍,同孟晉站在了一起,看著孟晉,落千有些感嘆的說道:“像是你這樣的人,為什么沒有跨過滄海呢。”
孟晉沒有說話。
他完全是成為一位滄海境界的劍仙的,他什么都不缺,不管是經驗還是別的什么,他唯一缺的就是勇氣,當年嘗試過一次之后,這些年來,他便沒有嘗試過第二次,所以這就是缺乏勇氣。
為何缺乏勇氣。
就是因為害怕。
害怕死亡。
落千低頭解下自己腳下的那雙已經破爛的草鞋,握在手里,“我這輩子沒有做過什么好事,一心想要去滄海看看,可是到頭來,怎么都踏不進那道門檻,你明明一只腳都已經踏過去了,怎么還能無動于衷,難不成人間的風景,真有這么值得留戀?”
落千的眼神里滿是不解。
孟晉沉默了片刻,然后說道:“死亡真的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你不在意,是因為已經走到了盡頭,而我離死亡還早,所以不想體會這件事情。”
落千笑了,雖然不知道在笑什么,但是他的笑容讓孟晉看起來覺得是在譏諷他。
只是現在他是快要死了的人,所以應當能被人寬容,因此孟晉沒有說話。
他就是看著落千。
落千說道:“我上山是別人布下的局,你既然也在局中,自然也該知道,只是你什么都沒有做,看來還真是因為怕死。”
都說人之將死,其也善,但是落千則不是這樣。
他抱著草鞋,平靜說道:“玉碎這一劍,從此之后,人間見不到了。”
孟晉搖頭道:“你這一劍被人看了去,可能有人便學去了,這世間的聰明人很多,要是他恰巧又練劍的話,便真有可能。”
落千又說道:“那肯定沒有人再穿草鞋了。”
穿草鞋的貧困百姓會有,但是穿草鞋劍士沒了,這很正常。
因為天水門也沒了。
落千嘆了口氣。
“我喜歡山下的那個年輕人,希望有朝一日他能跨過滄海,成為比劍仙還要厲害的劍士。”
比劍仙還要厲害的,只能是飛升之后的真正仙人。
孟晉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落千。
落千閉上眼睛,然后整個人開始化作一縷劍氣,隨風飄蕩,然后便在風里消散。
人死如燈滅,也如風散。
孟晉站在原地,看著涌來的劍士們,很是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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