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盞燈籠的最大用處,只怕就只是讓那些境界低微的小妖修不敢靠近,而讓李扶搖修行的時候平心靜氣了。
可是今天來看,并不是這樣。
這里面大有玄機。
葉笙歌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她有些試探的說道:“靈山之上,也有一盞燈籠……”
那盞燈籠,這盞燈籠,李扶搖低頭看著這盞已經熄滅了,再也點不燃的燈籠。
若是這盞燈籠和靈山上的那盞燈籠有淵源,那么這盞燈籠又是怎么來到老祖宗的手里的?
這其中的東西,太過復雜,真的說不通。
真相如何,還是得上靈山去看,包括六千年前的事情,一樣都要去靈山才能有結果。
李扶搖深吸一口氣,收好燈籠,看著葉笙歌說道:“走一次靈山也好。”
葉笙歌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
趙圣離開那間禪房,神情十分古怪,慧思僧便在門外,一句話都沒有說。
趙圣想著要去大雄寶殿見見慧稠僧,但是最后想了想,也還是放棄了。
他坐在禪房前的臺階上,回憶起自己這一輩子來,他是云胡觀里這千年里最出彩的修士,云胡觀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而他自從入云開始,便一直想著道門教主的位子,他要去坐那個位子,只要位子坐到了,云胡觀便能在人間超過沉斜山。
都說圣人們入云之后,眾生都是小事,可是圣人們說到底也是人,都會有私欲,依著蘇夜來說,云端的偽圣們,最大的私欲便是只求長生。
趙圣的最想的是長生,但是誰都知道,長生最難求,所以趙圣還有些別的想法,那便是要成為這云端道門教主,要讓云胡觀重現人間。
為此他做了很多事情,但是此刻才發現,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白費,最后回到原點,還是需要打。
而且是就這么大。
那盞燈籠不幫他,道門其他圣人也不會施以援手。
只能他和葉修靜生死一戰。
趙圣深吸一口氣。
站起身來。
葉圣的聲音此刻恰恰從云海里傳下來,“趙巢甫,入云一戰!”
道門云端之前有六位圣人,算上那兩位死去的,其實也只有趙巢甫境界和他差距最小。
葉圣很平淡,說的很直白,一戰而已。
如今道門已經有五位圣人,儒教有了三位,若是有一位圣人被擊殺,其實對道門影響很大,但是趙圣做的這些事情無法被原諒了,既然無法被原諒,那就只能殺了。
這一戰,勢不可免!
趙圣冷笑一聲,沒有說話,只是大手一招,天幕之中便有張畫卷出現,覆蓋天幕,要將整座靈山都攔下,那張畫卷上有山川草木,有世間美景,整個人間都在此畫中。
山河萬里圖!
這是整個人間最為浩瀚的一件法器。
也是一個世界。
其實葉圣的鎮妖碗也內有乾坤,但是不見得能比得上這張山河萬里圖。
圣人們的法器們都各不相同,也各有玄妙。
趙圣凌空而起,那張山河萬里圖立了起來,趙圣便站在畫前
,看著十分微小,圣人們對敵不像是妖土大妖那般,喜歡動不動便撐開一個數百丈的法相,反倒是更執著于道法的精妙。
劍仙們更加簡單,就只是一
劍而已。
葉圣往前走了一步,云海里翻騰起來,有些云團凝結成為一條云龍,出現在葉圣腳底。
云龍在云海游走,就正好來到趙圣身前。
兩人對立相距百丈,那張山河萬里圖已經撐開了,但是葉圣的鎮妖碗卻還是沒有拿出來。
葉圣漠然相問,“趙巢甫,聚雨城可是你出手?”
事到如今,不管說什么都沒有作用,狡辯也是這樣,所以趙圣坦然道:“想殺她來亂你心神,只是未能成行。”
葉圣得到答案之后,不再說話,只是大手一揮。
趙圣感受到那股天地之間的至強氣勢,也把自己的一身氣勢調至巔峰。
當年在朝青秋還沒有名震世間的時候,葉圣便是這個人間最強的那人。
他是道門最正統的修士,會得道法無數,每一門都練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能夠成為道門教主,是理所應當的時候。
趙圣大手一卷,云海就此分開,就像是開辟了一條大道在他和葉圣身前。
天地之間忽然綻放了無數金光,那些金光不知道起于何處,但是最后還是落到了葉圣身后的天幕上。
然后便是金光大作,好似下了一場瓢潑大雨,葉圣瞬間被那些金光淹沒。
只是這種景象,只是持續了片刻,片刻之后,葉圣整個人的身影從遠處閃現,扯來一縷運氣,便成了無數條金絲,瞬間朝著趙圣那邊涌去。
這每一條金絲都蘊含著大道氣息,并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趙圣冷哼一聲,面對那些金絲,并沒有選擇硬抗,而是整個人往上空掠去,那些金絲如同跗骨之蛆,隨即而至。
朝著天幕而去的途中,更是連到了一起,看著便像是一條黃金巨蟒!
趙圣一腳踩在那巨蟒頭頂,往下一壓,僅僅片刻之后,便是金光破碎,無數的金光灑落云端,就像是在這云端,渡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膜。
除此之外,趙圣身形微動,青色道袍飄蕩,便落到葉圣身前,葉圣倘徊歡皇巧斐鲆恢皇種福讜坪@锘艘桓鱸病
然后那個圓里便生出一只巨手,云海之上的散亂云氣盡數聚集成就了一個巨人。
葉圣神情平靜,看著這一幕,不為所動。
巨手一拳朝著趙圣砸出,似乎快要將這云海砸穿了。
世間有傀儡符一說,但是那些符都是符道大家繪制,境界有限,對于葉圣這樣的圣人,不須符,這一個云海巨人,便是世間最強的傀儡符。
葉圣一身道袍飄蕩,本來在那巨人身前,也算是十分渺小,但不知道為什么,偏偏卻沒有這種感受,反倒是覺得葉圣十分高大。
天地之間生出金光,如同天地之間,橫切一線,那一道金光瞬間穿過那個云海巨人,使其化為烏有,而且那道金光不滅,繼續橫切而來,似乎是就要將葉圣斬殺在這里。
可葉圣僅僅是在那道金光快要來到之前,伸手按住那條金色絲線,用力一捏。
金線斷裂,此刻葉圣指間也有一顆金黃色的血珠。
開戰以來,這是葉圣第一次受傷。
趙圣不知道情況如何。
梁亦在遠處觀戰,看得一陣頭大,他雖然這個世間難得的天才,可入云世間尚短,若是在這樣的大戰之下,他自認撐不了多久。
葉圣捏斷那條金色絲線之后,趙圣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他的身后。
葉圣轉頭,趙圣身前忽然出現了一張畫卷。
山河萬里圖!
那件圣人法器朝著葉圣涌去,竟然是直接便將葉圣吞了進去。
那張山河萬里圖里有一處大漩渦,葉圣便是從那個地方被吞進去的。
趙圣面露微笑,葉圣只要進入那張山河萬里圖之后,他便敢說自己能將他一輩子困在畫卷中。
之前一系列做的事情,不是為的別的,都是為的要將葉圣給關在那里面。
只是沒等他回過神來,那旋渦之中涌出一條金色絲線,纏繞住他的腳踝,將他硬生生的都扯了進去。
如此一來,這云海之上,便只能剩下一張山河萬里圖了。
梁亦看著這一幕,神情木然。
周夫子略微有些笑意。
寧圣卻是已經注意到周夫子和張圣,若是等會周夫子要起什么心思,他好出手。
山河萬里圖漂浮在云海里。
不斷的散發出大道氣息,圣人威壓。
……
……
葉圣落到了一座高山之上,手里提著一根金色絲線,微微動念,這根金色絲線便纏在了他自己的手腕上。
這張山河萬里圖不是什么普通的東西,他還沒有找到出去的辦法,所以只能先將趙圣一并困住,這條絲線便能將他們兩人纏在一起。
從高山上一閃即逝,葉圣來到沉斜山上,這張山河萬里圖,既然是將人間整個都收錄其中,那么這里面有沉斜山也算是很正常的時候。
來到沉斜山上,此刻山上的觀主還不是梁亦,更不是葉笙歌。
在此處待了片刻。
葉圣落到劍山之上,看到山上的全貌,老祖宗許寂此刻還不算是太老,孟晉還是劍山掌教。
葉圣微微動念,一腳踏在劍山之上,這座大山瞬間破碎,然后他朝著北去。
在北海邊上看到了一個白袍男人。
那人氣勢磅礴,是位劍仙。
葉圣此刻才明白,原來這里面的人,是他腦海里的體現,他想要見誰,便能看見誰。
看著那人,葉圣問道:“你真的覺得我不如你?”
那人轉過頭來,若是被世間的劍士看了去,便一定會痛哭流涕,因為他的名字叫朝青秋。
看了一眼葉圣,朝青秋只是說道:“葉修靜,在云端待久了,是要差些意思的。”
葉修靜負手而立,看著那個白袍男人,說道:“我一直覺得你不過是個天生適合用劍的,卻不曾想過你竟然還是個腦子不笨的。”
朝青秋謀劃了許多,幾乎已經將所有圣人都算了進去,說他一句腦子不笨,只怕是最低級的夸贊。
朝青秋說道:“葉修靜,你一輩子都及不上我,這有什么好說的?”
葉圣沒有說話,只是一步踏出,北海朝著兩邊分開,葉圣來到朝青秋身前,伸手抹過,自自語道:“不一定。”
“你死了,我還沒有,這便是勝負。”
朝青秋身影消散,葉圣很快便離開這里,繼續往北來到了妖土。
在某處草原之上,看見了那個一身英氣的女子。
她抬眼看了一眼葉圣,皺眉問道:“你是誰?”
葉圣微笑不語。
那女子也不多說,悍然便出手。
葉圣和她交手,只守不攻,在這片草原上大戰半日,最后兩人對立,沉默不語。
“能夠勝過我笙歌的,屈指可數,你到底是誰?”
葉圣溫柔笑道:“葉修靜。”
……
……
走過妖土,走過北海,走過一切想要走過的地方,最后葉圣走到了深山之中。
妖修躲避到了地底,瑟瑟發抖。
這深山之中有一處道觀。
道觀叫做云胡觀。
云胡觀里沒有幾個道士,看著很是凄慘,在道觀里,有個老道士站在觀里的空地上,看著另外一個小道士,在說著什么話。
似乎是在傳授一門道法。
葉圣站立在他們面前,然后說道:“繼續吧。”
那老道士一臉茫然,小道士也是滿是疑惑。
葉圣一提,手腕上的金色絲線顯現,另外一頭果然便在那小道士的腳踝上。
小道士緩慢變化,果然便是趙圣。
趙圣看著葉圣,感慨道:“你能找到我?”
葉圣沒有說話,只是隨手扯來一片葉子,隨手一扔,道觀破碎,房屋倒塌。
這座大山盡數毀去。
“一葉障目而已。”
兩人重新立于兩座高山之上,葉圣大袖一揮,身前的溪水盡數朝著天上涌去。
來到兩人身前做了一次屏障。
趙圣冷笑道:“你葉修靜即便是道法通玄,可行事荒誕,怎么能夠做一教之主?”
葉圣不曾說話,只是一只手撕開那道水幕,金光盡數涌入其中,然后成就了一條金色長河。
葉圣站在河前,“若是講道理便能行,這個世間早已經是儒教的天下,要是講道理便沒有爭斗,何苦有人修行,長生也不是講道理便能夠講來的。”
講道理對于他們這些道門修士來說,是最沒有道理的事情,回到原點,還是要打。
趙圣雙手下沉,方圓數千里的高山盡數拔地而起,就像是一顆顆巨大無比的竹筍一樣,漂浮于天際。
看著這一幕,便實在是壯闊不已。
葉圣仰頭看著這一幕,忽然出聲道:“在人間,我做這些東西也有些難,只有在這山河萬里圖里,你才能有如此威勢。”
趙圣臉色發白,沒有理會葉圣,只是御使著這些巨大的高山,朝著葉圣壓了過去。
葉圣伸手,那條金色長河便朝著天際而去,不知道有多長,就像是一支筆在天幕肆意涂畫,像是要畫出一幅錦繡畫卷。
只是那條金色長河在天際劃過之后,還是將那些大山盡數攔下了。
葉圣朝著前面走去,來到趙圣身前,平靜說道:“假的,終究是假的。”
說完這句話,他一掌落到趙圣胸膛,趙圣倒飛出去,朝著天幕而去。
趙圣的鮮血是金黃色的,他一邊朝著天幕飛去,一邊有好些金色鮮血灑落。
于是人間便下了一場大雨。
而葉圣不理會他。
他走在雨中,神情平淡至極,他走到北海,對著那個重新出現的白袍男人說道:“有一點,我也勝過你。”
說完這句話,葉圣不知所蹤。
山河萬里,到處皆可去,但最后要去什么地方呢?
或許是沉斜山,或許是云胡觀。
或者都不是。
葉圣反倒是落到草原上,他看著那個女子,柔聲笑道:“我叫葉修靜,你記住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