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不要在這些近乎苛刻的規范面前閉上眼睛。正因為有這種尚勤節儉精神的傳揚,人們才不至于被鋪張浪費、花天酒地的腐朽意識淹沒,才一點一滴地積累起為我們生存所需的物質文明。
正如墨子所說的:“衣食是人活著時利益之所在,猶且崇尚節制;葬埋是人死后的利益之所在,為何獨不對此加以節制呢?”
節用就是反對鋪張浪費,反對窮奢極欲,崇尚節儉。凡事以夠用即可,而不要追逐奢侈。節葬就是提倡安葬從簡。眾所周知,儒家提倡的葬禮也是有很多講究的。父母逝世,均要服喪禮三年,并且在服喪期間要簡居少食,人餓得臉發青眼發黑身子不能走路才算孝道。墨子認為這完全沒有必要,因為這三年不僅浪費時間,荒廢耕作,而且因此妨礙人丁增長,造成生產落后,國力削弱。他認為,人死后往土里一埋就可以了,恢復正常的生產勞作,這樣才有利于人民本身和國家。儒家是講究厚葬的,對于各個等級的人制定了不同的厚葬標準。墨子反對厚葬,認為人死后有三件衣服三寸棺木埋在土里不讓尸臭飄出來就可以了,所有的陪葬殉葬奢侈陵墓都是浪費人民的財產。毫無疑問,墨子的這些觀點即使放到現在也是正確的。兩千多年過去了,繁文縟節,鋪張浪費,還在像蛀蟲一樣危害著我們。
因為知足就不覺得還缺什么,而什么也不覺得缺少就是富裕。俗語有云:“知足者常樂。”老子也云:“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大意是說,一個人如果知道滿足就會感到永遠快樂。
如果把“知足常樂”轉換為弗洛伊德筆下被壓抑的本能和欲望升華——那不也是一個伴隨著個體生命始終的、在“知足”與“常樂”之間重建平衡支點的過程嗎?阿q得意的時候,想著“要什么就是什么,喜歡誰就是誰”,但在無收斂的欲望和滿足欲望的有限機會之間,只能達到暫時的、相對的和諧,主體也只能得到暫時的滿足。而人生在世,卻有做不完的玫瑰色的夢。學者王國維的《〈紅樓夢〉評論》,其中有一段話大意是:一欲既終,他欲隨之,終竟慰藉不可得。這就是涌動不息的欲望之潮。個體自有生命開始,就意味著需要的產生。隨著人體的發育,以及與社會接觸面的擴大,需要也隨之不斷升華,如果需要得不到滿足,人體的自身生長發育便會受到阻礙。這種生理上的、物質上的需要是正常的,但是如果對這些需要要求得過分,便又會陷入欲望膨脹的泥潭。人都有欲望。人的欲望與生俱來,揮之難去,但同時人又是具有理性的高級動物,應該而且能夠把握好欲望的“度”。人活在世上,有些東西應該得到,也能夠得到;有些東西不該享有,也不能攫取。老子曾說過:“禍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縱觀今日一些落馬之人,探其緣由,“禍咎”概莫能出其“不知足”和“欲得”之外。貪婪的欲望使得一個又一個春風得意的“能人”,從馬上倏然墜地,淪為“階下囚”,甚至走上“斷頭臺”。
一位古人說過,“善行樂者必先知足”,即:“窮人行樂之方,無他秘巧,亦止有退一步法。我以為貧,更有貧于我者;我以為賤,更有賤于我者;我以妻子為累,尚有鰥寡孤獨之民,求為妻子之累而不能者;我以胼胝為勞,尚有身系獄廷,荒蕪田地,求安耕鑿之生而不可得者。以此居心,則苦海盡成樂地。”換成現在的話說,那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該知足了。從物質享受角度考慮,我們每個人確實應當有個知足的心態,因為“人心難滿,欲壑難填”,人的欲望是永無止境的。
知足者常樂,知足便不作非分之想;知足便不好高騖遠;知足便安若止水、氣靜心平;知足便不貪婪、不奢求、不豪奪巧取。知足者溫飽不慮便是幸事;知足者無病無災便是福澤。所謂養性修身,參禪悟道,在常人理解,無非就是個散淡隨緣,樂天知命。“知份心自足,委順常自安”,這其中的玄機,就靠自己去參悟了。過分的貪取、無理的要求,只是徒然帶給自己煩惱而已,在日日夜夜的焦慮企盼中,還沒有嘗到快樂之前,已飽受痛苦煎熬了。因此古人說:“養心莫善于寡欲。”我們如果能夠把握住自己的心,駕馭好自己的欲望,不貪得、不覬覦,做到寡欲無求,役物而不為物役,生活上自然就能夠知足常樂,隨遇而安了。
人,在不知足中絕對地追求,在自得其樂中相對地滿足。知足,使得人在自我釋放和自我克制之間,砌筑了一個生命安頓的心理平臺。在“見好就收”的意義上,提前規避了未知的風險。知足常樂,在相對滿足和絕對追求之間,重建了一種平衡。一方面,知足常樂少了些焦躁,少了些由色而空的虛無。另一方面,比起“無欲”的禁錮,“知足”多了一層人情味;比起“一無所有”的自得與佯狂,“知足常樂”返回了世俗理性。“人心不足蛇吞象”用作欲望無限膨脹的喻象符號,是“知足常樂”的反向修辭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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