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那……到底是何方神圣?”
寶珠跟在身后,忍不住低聲問道。
“不過是個被這深宮吞得骨頭都不剩的苦命人罷了。”
邢煙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傍晚時分,秀影的身影出現在邢煙暫居的破屋外。
她佝僂著,遠遠站著,欲又止,渾濁的眼睛里交織著恐懼、期盼和一種豁出去的決絕。
她不敢靠近,只是不停地回頭,望向那間破敗廂房的方向。
邢煙了然,主動開口:“找我有事?”
秀影如蒙大赦,立刻轉身往回走,走幾步便回頭看看邢煙是否跟上。
邢煙示意寶珠一同前往。
再次踏入那間廂房,里面已被秀影盡力收拾過,雖依舊簡陋破敗,卻不再臟亂,透著一股小心翼翼的整潔。
秀影快步走到床前,費力地將那老嫗扶起,讓她能靠坐在自己懷里。
“敢問……您是哪位貴人?”
邢煙的目光落在那位飽經摧殘的老嫗身上,開門見山地問道。
喝過藥,又歇息了半日,老嫗的氣息似乎平穩了些許。
她緩緩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要將積壓了十幾年的濁氣都吐盡。
那聲音如同砂紙摩擦過朽木,帶著穿透時光的滄桑。
“哀家……是前朝的淑貴妃。”
短短七個字,卻如同驚雷炸響在邢煙耳畔!
淑貴妃?穆玄澈的生母?!
前世記憶翻涌,宮中傳,淑貴妃因思念遠在異國為質的幼子穆玄澈,憂思成疾,最終郁郁而終。
穆玄澈登基后,追封其為慈圣皇太后,每每提及,神色哀戚,情真意切。
“您……是淑太貴妃?”
邢煙的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
眼前這個手筋腳筋盡斷、雙目失明、茍延殘喘于冷宮最深角落的老嫗,竟是那個傳說中尊貴無比、深得先帝寵愛、又因思子而亡的淑太貴妃?!
“呵……”
老嫗喉嚨里發出一聲極其沙啞、近乎破碎的冷笑。
“世人都道哀家死了,葬入皇陵,享盡哀榮……誰能想到,哀家還在這活地獄里,人不人,鬼不鬼地熬著……”
廂房內陷入死寂,只有破窗外嗚咽的風聲。
邢煙心中翻江倒海,無數疑問瞬間涌上心頭。
穆玄澈知道嗎?太后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當年那場所謂的“病逝”,究竟掩蓋了何等驚天的陰謀?
良久,淑太貴妃再次開口,聲音放得極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那是刻在骨子里的皇家氣度,即使淪落至此,也未曾完全磨滅。
“哀家尋你來,不是與你敘舊……是想同你,做一筆交易。”
“交易?”
邢煙的神經瞬間繃緊,心思電轉。
“不錯。”淑太貴妃的聲音陡然變得清晰而冷硬,如同淬火的寒冰,“哀家助你登上鳳位,母儀天下!你……替哀家殺一個人!”
饒是邢煙心性堅韌,聞也不由得心頭劇震!
“殺誰?您又如何助我登后位?”
邢煙的聲音依舊平靜,但內心已是驚濤駭浪。
一個自身難保、被囚禁在冷宮最底層的廢人,竟敢口出如此狂?
但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人,絕非妄語。
“哀家既是前朝淑貴妃,即便身陷囹圄十幾年,手中……總還有些能用的‘影子’,有些……尚未被斬斷的‘根’。”
淑太貴妃的聲音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篤定。
“這半月,你在此地的所作所為,哀家看在眼里。你手段果決,心志堅韌,更難得的是有御人之能!你非池中之物,今日困于此地,非是技不如人,不過是根基太淺,羽翼未豐!而哀家能給你的,恰恰是你此刻最缺的——人脈、暗樁、以及……這深宮里不為人知的秘密!”
邢煙沉默了。
淑太貴妃的話,句句切中要害。
她缺的,正是這些盤根錯節的勢力和那些藏在暗處的眼睛。
若有此助力,何懼云嬪?
“哀家要你殺的人,便是當今太后!”
淑太貴妃的每一個字都淬著刻骨的恨意。
“她害我至此!斷我手足,剜我雙目,將我囚于這暗無天日之地十余載!她……本就該千刀萬剮!哀家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然此殘軀……已無力復仇。”
她劇烈地喘息著,仿佛光是說出這個名字就耗盡了力氣,但那恨意卻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
“哀家要你,代替哀家……親手了結她!而你……有這個能力!哀家看得見!”
她長長地、艱難地吸了一口氣,聲音透出疲憊。
“你……可以慢慢思量,不必急于答復。哀家……已經等了十幾年……不在乎再多等些時日……”
然而,她話音未落。
邢煙清冷而斬釘截鐵的聲音,已在破敗的廂房內清晰地響起,沒有半分猶疑。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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