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息怒!”
邢煙穩住身形,故作驚惶不解,“您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誰惹您動這么大的肝火?”
云嬪臉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指著邢煙的手指都在發顫:“怎么了?你還有臉問本宮怎么了?!一個個都是沒用的廢物!本宮要你們何用?不如現在就打發你們去辛者庫,日日刷那骯臟的恭桶!”
她破口大罵,聲音因激動而尖銳刺耳,回蕩在空曠的殿內。
翠香連忙端著一碗參湯,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娘娘息怒,您消消氣,奴婢還想長長久久地伺候您呢!”
她一邊替云嬪順著氣,一邊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語帶深意,“不過就是個不得寵的小答應,僥幸懷上了,又能翻起什么浪?這后宮多少雙眼睛盯著呢,生不生得下來……呵,那還不一定呢!”
翠香的話像淬了毒的針,邢煙心頭猛地一緊。
云嬪,是要對孟南檸腹中的那塊肉下手了!
“賤人!”
云嬪啐了一口,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怨毒,“她也配懷上龍裔?她也配?!”
翠香立刻湊得更近,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如同毒蛇吐信:“既然娘娘覺得她不配,那讓她‘不配’就是了。這后宮里頭,哪個嬪妃的肚子能有造化,說到底,還不是娘娘您一句話的事兒?”
她的話語里充滿了慫恿的暗示。
云嬪緊蹙著眉頭,抿唇不語,但眼中翻騰的惡念卻泄露了她的動搖。
前世種種血淋淋的記憶瞬間涌入邢煙腦海——那些在翠香巧舌如簧的攛掇下,無聲無息消失的龍裔。
一個自身無法孕育的人,最見不得別人能生。那種扭曲到極致的嫉恨,足以將人變成噬人的惡鬼。
“娘娘,您看這事兒……”翠香的聲音壓得更低,目光卻意有所指地瞟向了站在下首的邢煙。
邢煙雖聽不清翠香具體說了什么,但那眼神中的算計和指向性,已讓她心頭警鈴大作。
云嬪要借刀殺人!
果然,翠香話音落下,云嬪便陰沉著臉,重重地點了點頭。
翠香得了授意,立刻快步走出寢殿。不多時,她捧著一個巴掌大小、通體暗紫、雕工古拙的木匣子走了回來。
“胡貴人,”
翠香將紫木匣子遞到邢煙面前,臉上堆著虛假的笑意,眼神卻冰冷。
“勞煩您把這個親自送到孟答應手上。具體該怎么說、怎么做,貴人您是聰明人,心里頭,想必該有分寸吧?”
匣蓋微啟,一股難以喻的苦澀藥味隱隱逸出。
邢煙的目光落在匣內那顆龍眼大小、通體烏黑、泛著詭異幽光的藥丸上,心頭寒氣直冒。
她下意識地后退半步,沒有伸手去接,而是驚疑不定地看向云嬪:“姐姐,這……這是何物?”
“你管它是什么?叫你給,你便給!”云嬪不耐煩地厲聲呵斥。
翠香立刻幫腔,將那匣子又往前遞了遞。
“貴人放心,自然是好東西,上好的安胎藥罷了。您只管讓孟答應服下,至于這藥的來處嘛……就不必向她提起了。”
她臉上的笑容加深,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篤定,“胡貴人,快接著吧。娘娘交代的差事,您總不會不盡心盡力吧?”
邢煙徹底明白了。這不是送藥,這是讓她去做那把沾血的刀!云嬪怎會有半分好心給孟南檸安胎?這分明是一劑催命的毒藥!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面上擠出一絲順從,伸手接過了那個沉甸甸、仿佛帶著詛咒的紫木匣子。
“姐姐放心,”她垂下眼簾,掩去眸底翻涌的寒意,“嬪妾定將此物……送到孟答應手中。”
翠香立刻補充道,語氣不容置疑:“不是送到就行,是要親眼看著孟答應把它服下。”
這一刻,邢煙再無半分僥幸。
這顆藥丸,必是墮胎之物無疑!
她不再多,捧著那冰冷的匣子,躬身告退。
回到側殿,邢煙將那紫木匣子遞給早已候在一旁、面色凝重的寶珠。
“看看,”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這究竟是什么?”
寶珠接過匣子,小心翼翼地取出那顆烏黑的藥丸,只湊近鼻端輕輕一嗅,臉色瞬間煞白,失聲低呼:“小主!這……這是烈性無比的墮胎藥‘斷紅散’!氣味辛辣刺鼻,藥性極烈,服用后一個時辰內必見紅!小主,您這是從何得來?”
她的聲音因恐懼而微微發顫。
邢煙沒有回答,但寶珠從她冰冷的神情和這藥丸的來源,已然猜到了七八分,聲音壓得更低:“小主,云嬪娘娘……她是想借您的手,殺了孟答應的孩子?!”
邢煙緩緩抬眼,眸中寒光凜冽,一字一句,如同冰錐落地:
“不,她是想讓我——替她背上這殺人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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