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的突然到來，衛萊消化了幾秒。
也許之于周肅晉并不突然，因為他是來江城開會。
她沒有任何扭捏：“今晚見。”
周肅晉應著她：“好。”
他問她在哪，過去接她。
衛萊這會兒在路上，外出辦事還沒回到辦公室，她瞅瞅車窗外，“你還住之前那家酒店嗎？我去酒店等你。”
她補充說：“我就在酒店附近，過去很方便。”
周肅晉卻道：“就在原地等著。”
衛萊找了一個停車位，把具體位置發給他。
等了不到十分鐘，一輛黑色賓利從馬路拐過來。
熟悉的京牌，她推車門下去。
幾乎差不多的時間，周肅晉也從賓利里下來。
異地‘情侶’分開三個星期終于見面，但因為不是真的男女朋友，她的演技目前還做不到直接小跑過去，再問他一句想不想她。
當然，不僅僅是演技問題，他冷漠又禁欲的氣場，她不敢這么做。
和他四目相對，衛萊笑笑打招呼，可不知為何，笑得時候感覺在跟甲方老板打招呼，笑得很假，是擠出來的一絲職業化微笑。
她轉臉看向旁邊的閆叔，自帶發自內心的笑容：“閆叔。”
閆叔回以微笑點頭。
周肅晉走到她跟前，伸手，“車鑰匙。”
衛萊把鑰匙遞他手里，他手指修長又骨節分明，不禁多看了一眼。
接下來是他們的私人約會時間，他坐到庫里南的駕駛座，衛萊自覺坐在副駕駛，還是第一次坐他開的車。
以前都是閆叔開車，她想找他說話不方便，現在方便了，卻無話可說。
“今晚我請你。”
衛萊打破車里的沉默。
周肅晉：“請我有的是機會。
今天是我來看你。”
“吃什么？”
他問。
衛萊不再執著誰請誰，脫口而出：“想吃火鍋。”
周肅晉：“……”
衛萊是真的想吃火鍋，看他如此反應，她后知后覺，他跟他那個相親對象就是吃的火鍋，圈子里連他相親吃的什么都傳的有聲有色。
她笑笑：“換一家。
真要去吃火鍋被熟人碰到，肯定說我學人精。”
周肅晉余光看她一眼，看來那晚連他吃了什么都有人告訴她。
“陪我去吃你們江城菜？”
“好。”
衛萊說了一家最地道最有名氣的本地菜館，是家老字號，開了幾十年，味道正宗價格又實惠，她們本地人都愛去。
菜館就在她辦公室那條路上，從辦公室走路過去十分鐘左右。
前段時間設計師來江城，她連續五天陪設計師過去吃午飯，將他們家特色菜嘗了一個遍，設計師直下次來江城必須再光顧打卡。周肅晉在導航里輸入目的地，導航界面上顯示了一家衛萊超市。
“你家超市多大規模？”
他順口問了句。
“幾百到幾千平不等。”
衛萊指指顯示屏上的那家，“這家最大，我辦公室就在一樓。”
后半句有點多余，但已經說出來了又沒法像消息一樣撤回。
她總能迅速轉移話題，說起這輛suv，“怎么沒選裝星空頂？”
周肅晉：“裝那個干什么，天上都是不要錢就能看的真星星。”
衛萊：“……”
真一點不浪漫。
只是下一秒，他偏頭看她一眼，“你想要星空頂？”
這個話問的，讓她怎么接？
他們又不是真的男女朋友關系。
衛萊只能回避重點：“星空頂好看。”
他沒再接話，話題過去。
快到那家菜館時，衛萊才發現自己疏忽了停車問題，現在正是飯點，菜館生意火爆，停車位一位難求，附近唯一方便停車的地方是她家超市那邊，有地庫也有露天停車位。
“得停我家超市門口。”
她解釋：“我們去的有點晚，現在肯定沒車位。
抱歉，我剛沒考慮周全。”
周肅晉無所謂車停哪，不過是多走幾分鐘的路，累不著。
他問她：“想不想走路？不想走我先送你到餐館門口。”
又道：“不想走路沒什么，不用跟我假客氣。”
衛萊在此之前很難想象他竟也有貼心的一面，依舊拒絕：“不用，我跟你一塊走過去。”
不是跟他客氣，她怎么可能讓他一個不熟悉江城的人獨自去停車，再一個人從超市停車場走到餐館。
周肅晉打轉向燈，隨著車流拐進超市停車場。
超市一樓的辦公區燈火通明，有人站在窗邊喝水休息，忽然那人轉頭激動喊程敏之：“程總，快過來！
快！
萊萊好像交男朋友了。”
“男朋友？”
程敏之幾乎是扔下鼠標，一個箭步沖到窗邊。
單透的窗玻璃，外面看不到里面，她貼著玻璃往樓下看，只見女兒站在車頭，與同行的男人說了幾句什么，然后兩人往停車場出口走去。
“萊萊這個男朋友真有氣質！”
“不是她男朋友。”
程敏之十分肯定。
她了解自己女兒，特黏人，也看過女兒和章巖新在一起時的樣子，隨意又松弛，而女兒在這個男人面前明顯很緊繃，那絕不是戀愛的狀態。
她一直目送女兒走遠，才返回自己電腦前。
兩人沿著人行道往菜館走。
周肅晉把車鑰匙給她，“以后這輛車留在江城給你開。”這才注意到她今晚的穿著，上半身穿一件灰粉漸變色毛衣，寬松柔軟，搭配一條棕色短褲，同色短靴。
江城這個季節穿毛衣太熱，穿短褲到了晚上又會冷。
她這是什么穿搭。
不知該問她熱不熱，還是冷不冷。
“周總，你這次……”
在江城待幾天？
后一半還在喉嚨里，衛萊無意間掃到了一輛熟悉
的車牌，不確定人在不在車里，不動聲色收回視線，她抓住周肅晉的手臂，人也跟著靠過去。
他手臂肌肉流暢勻稱，抱住時安全感十足。
周肅晉定力強，也有過被她抓住手利用的先例，他瞅她，語氣平平淡淡：“又看到誰了？”
衛萊實話實說：“章巖新的車。”
她說之前，周肅晉已經猜到是誰。
也只有遇到章巖新和穆荻，她才會亂方寸，同時虛榮心和勝負欲會飆升到不可控。
但如果她不虛榮不死要面子，那晚的飯局就不會不計后果說自己交往的京圈大佬是他。
他與她也不會產生交集。
衛萊挽著周肅晉，一直走到餐館。
在路人眼里
，他們儼然一對感情親密的情侶。
他們到餐館時，第一波到店的顧客已經吃完，翻臺后一樓還有空桌。
因為人多，就餐環境只能算一般。
周肅晉上一次吃飯旁邊這么熱鬧喧囂還是小時候的事，那時小姨經常帶他和大哥出去覓食，去的不是高檔餐廳，都是像這樣有些年頭又平價的路邊餐館。
小姨時常感慨，說還是他們小時候那會兒好，聽話，不氣人。
他掃碼后把手機遞給衛萊。
衛萊沒接，“周總你先點。”
周肅晉：“你推薦。”
他又提醒她，“公共場合，稱呼最好換一下。”
衛萊點頭，表示以后會注意。
可是稱呼他什么合適？
又不是真的男女朋友可以直接喊名字，像她和他這種荒唐的關系，而他身份又不一般，喊名字過于曖昧。
索性什么都不稱呼。
她不了解他的喜好，挑了幾道店里最受歡迎的菜。
其中一道菜她小時候就有，前幾天陪設計師過來吃，還是當年的味道。
十七八年前，餐館的店面沒這么大，點菜需要手寫。
那會兒她父母還沒離婚，兩人的事業正起步，晚飯誰都沒空做，一周有五六天在外面吃。
離餐館最近、剛才他們停車的那家衛萊超市，是母親開的第一家門店，當時還沒有專門的辦公區，員工只有幾十人，母親一人干兩三個人的活，晚上十點前沒下過班。
父親為了順路接母親，也為了一家人吃飯方便，把律所地址選在超市隔壁的寫字樓。
所以他們下館子來得最多的就是這家餐館，每次都是母親點菜，她負責寫菜單，遇到不會寫的字，父親會拿著她的手手把手耐心教她寫。
吃過飯，父母一人牽她一只手，母親回超市接著忙，父親帶她回律所寫作業。
這么多年過去，母親開的第一家超市還在原來的地址，營業面積擴大了三倍不止。這家餐館的生意比當初更火爆，招牌菜還是曾經的味道，不過不用再手寫菜單。
而父親的律所，在離婚后就搬走了。
“路上問了我一半的問題是什么？”
周肅晉的聲音打斷了她思緒。
衛萊
從回憶里抽神，反應慢半拍。
問了一半？
周肅晉正不緊不慢卷衣袖，給她提示：“被章巖新的車打斷。”
衛萊想起來那個她問了一半的問題：“問你在江城待多久？需要我做什么，我提前準備。”
不得不說，她是個很好的合作伙伴。
從不打擾他，不矯情不遮掩，所有心思明明白白袒露。
周肅晉：“要待一段時間。”
具體待多久，他沒說，衛萊也就沒再問。
江城菜也許不合他胃口，他吃的不多。
飯都快吃完了，他們也沒聊幾句，周圍來吃飯的人談笑風生，就他們這桌安靜到格格不入。
“你為什么不喜歡吃火鍋？”
衛萊找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