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臻首輕點,唇邊笑意婉約,眼波流轉間帶著幾分商賈的爽利與女子的嬌俏:“既然將軍一片赤誠,那奴家便卻之不恭了,就依將軍所,一成!”
她再次端起那白瓷茶杯,纖指如玉,儀態優雅地淺啜一口,隨即放下茶杯,目光盈盈望向凌川,語氣中帶著幾分由衷的贊嘆:“將軍雷厲風行,僅用短短兩月時間,便讓這云州城翻天覆地,如此手段與魄力,著實令人欽佩!”
凌川卻搖了搖頭,眉宇間染上一絲沉重,嘆息道:“夫人謬贊了,在下此舉,實屬無奈下的破釜沉舟。世家門閥尾大不掉,盤根錯節,已成本朝頑疾。若再不施以猛藥加以干預,任其蛀空根基,那這天下……就真的危如累卵,無可救藥了!”
王夫人聞,抬起那雙清澈又仿佛能洞悉人心的明眸,凝視著他,輕聲問道:“聽將軍此,是認為……大周帝國氣數未盡,尚有挽回之余地?”
凌川笑了笑,并未直接回答。如今執掌重兵,有些話,不便再如以往那般隨心而。
王夫人卻似不愿放過這個話題,稍作停頓,聲音壓低了幾分,繼續說道:“上一位欲挽天傾、試圖拯救這帝國的,乃是南疆主帥蘇大將軍,也就是將軍您那位素未謀面的岳丈大人。其最終下場……想必將軍您,也很清楚!”
這話是提醒,亦是告誡!
凌川迎著她的目光,反問道:“夫人為何就覺得,我凌某口中的天下,指的就一定是神都皇宮里,那一家一姓的江山?”
“哦?”王夫人纖細的眉毛微微挑起,白皙的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詫異與好奇,“那將軍心中的天下,所指為何?奴家愿聞其詳!”
凌川的目光變得深邃而堅定,聲音不高,卻字字鏗鏘,擲地有聲:“我只是希望這世上處處有朗朗書聲,家家有相夫教子的女子,戶戶有安享晚年的老人……天下不應該是一家一姓之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
他頓了頓,語氣愈發沉凝:“無論這龍椅上坐的是誰,這帝國由誰主宰,老百姓總得要活下去!若繼續放任世家門閥無休止地壓榨盤剝,敲骨吸髓,百姓何來活路?我所做一切,不過是想為這云州百姓,謀一條活路,覓一線生機!”
王夫人靜靜地聽著,嫵媚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真正的動容,她收斂了慣常的笑意,正色道:“將軍心懷蒼生,令小女子由衷佩服!”這番話,確實觸及了她內心深處某些被掩藏的東西。
忽然間,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念頭不受控制地闖入她的腦海,連她自己都被這念頭的駭人所震驚,連忙強行將其掐滅,不敢深想。
凌川并未察覺她瞬間的失神,話鋒一轉,目光變得銳利了幾分:“在下冒昧問一句,溫掌柜不惜以死相護的那位背后之人,究竟……是誰?”
王夫人神色微微一凝,她眼波微轉,反問道:“以將軍之睿智機敏,難道……真猜不到嗎?”
“陸沉鋒!”凌川淡淡吐出三個字,語氣平靜無波。
其實,綜合諸多線索,得出這個結論并不難,他只是想從王夫人這里得到一個確切的證實。
“他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凌川繼續追問。
王夫人的笑容淡去,眼中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忌憚、審視,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她紅唇輕啟,緩緩吐出評價:“他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凌川神色微動,他記得,葉世珍對陸沉鋒的評價是無趣、固執、嚴苛、幾乎沒有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