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即便將陳謂行的一千斥候營全部算上,己方能戰之兵也僅剩三千余人,而且盡是人困馬乏的疲敝之師。
饒是凌川有萬千韜略,在如此絕對的兵力劣勢面前,也深感無力回天。
更何況,此刻身處開闊草原,乃胡羯騎兵的主場,周軍本就處于地利上的絕對劣勢,加之時間倉促,根本找不到任何有利地形可供依托布防。
這一戰,尚未開始,似乎就已經注定了結局。
天時、地利、人和,可謂盡失。
行動之前,凌川已在腦海中進行了無數次推演。此前發生的種種,包括被金雀谷五千精騎追上并爆發戰斗,皆在他的預料之中。
甚至老龍口這支萬人主力可能會聞訊出動攔截,他也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在他此前的預估中,這支敵軍主力趕到之前,己方已經帶著馬群安全撤回云州關內。
然而,他終究還是低估了驅趕如此龐大的馬群長途跋涉的難度。馬群在極度困乏后會變得焦躁不安,難以驅使,速度遠低于預期。
加之牲畜固有的領地意識,使得馬群在意識到離熟悉的家園越來越遠后,多次出現集體性的抗拒和試圖回竄的現象。
若非陳謂行及時發現并派兵拼命阻攔彈壓,局面早已失控。
短暫的沉默與掙扎后,凌川的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堅定,他深吸一口氣,聲音鏗鏘有力地打破死寂:
“傳令!全軍轉向西進十里,擇地布陣,準備迎戰!”
如今,他們已沒有退路,唯有一戰!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凌川的內心出現了短暫動搖。
是否該果斷放棄這拖累整支隊伍的馬群,率領所有云州軍輕裝疾馳,或許還能趕在敵軍合圍前撤回關內?
若是如此,固然能保證己方三千將士的安全,但在距離邊關只有八十里的時候放棄勝利果實,他內心實在是不甘!
他不知道,用這三千多云州軍的性命去換取兩萬余匹戰馬,這筆賬是否劃算。
他甚至不敢去想,若最終偷雞不成蝕把米,非但馬群得而復失,所有云州軍亦盡數戰死于關外,自己將如何面對云州父老,是否會背負無盡罵名。
作為一軍主將,每一個重大決策都必然導向一個結果。而這結果的好壞,往往并非他一人所能完全掌控。
但,既然做出了抉擇,就必須有勇氣承擔可能出現的最壞結果,無論結果有多么沉重。
凌川下令,依舊由陳謂行盡力驅趕馬群繼續南行,而他自己,則親率其余所有部隊西進阻敵。
之前一戰已傷亡近三百,此刻能帶往西線的僅兩千余人。
面對上萬敵軍,即便加上陳謂行那一千兵力,對于整體戰局的影響也是微乎其微,不如讓他們盡力保住馬群這最后的戰果。
沈玨和孟釗將拓跋青鸞與朝魯重新牢牢捆縛。
如今,這兩人是他們手中最后的底牌,也是這兩千余疲憊之師在絕境中的唯一生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