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剛要點頭,卻瞥見林燼眉間隱有愁色,目光凝重,不由對視一眼,輕聲問:
“陛下,可有煩心事?”
林燼微嘆,略一沉吟,便將虛忘與大覺寺之事道出,也算一吐為快。
二人聽罷,皆是默然思索少頃。
殿內一時安靜下來。
蘇晚晴秀眉微蹙,顯然覺得此事棘手。
而燕驚雪則眼神微凝,指尖無意識地在膝上輕點,似在飛速權衡其中關節。
片刻后。
她緊蹙的眉頭忽然舒展開,眸中閃過一縷了然之色,淺然一笑道:
“陛下,臣妾以為,您其實不必過于憂慮。”
“哦?”
林燼微怔,身體稍稍坐直:“細說。”
燕驚雪從容分析,條理清晰:“陛下適才說,大覺寺乃佛門三大圣地之一,一舉一動皆代表佛門臉面。而佛門最重什么?”
“我知道。”
蘇晚晴接話:“是信徒!”
“正是。”
燕驚雪頷首,辭愈發沉穩,“佛門根基,在于信徒民心。陛下剛行秋收大祭、推廣土豆,解萬民糧荒之困。此時百姓感念朝廷恩德,民心正盛。”
“若大覺寺在此時對朝廷出手,必失天下信徒之心。無人供奉香火,佛門聲望亦將一落千丈。如此得不償失,他們絕不會輕舉妄動。”
聞,林燼眼中驀地一亮。
他沒理清的癥結,竟被燕驚雪一語道破!
的確這般。
陸地神仙雖為宗門底蘊,但比起天下信徒、萬民香火,卻仍顯不足。
即便大覺寺真能推翻朝廷,虛忘也不能復生,反而可能引來百姓憤恨,絕非明智之舉。
“還有……”
燕驚雪又道:“陛下,我們何不先發制人?”
“先發制人?”
“是。”
燕驚雪眸光清亮:“虛忘是受釋虛海請托才來襲皇城,也就是說,虛忘之死,釋虛海同樣難辭其咎。”
“陛下只需將此事散播出去,并將其尸身送往無間院,自有旁人替我們轉移怒火。”
“最好……”
她唇角微揚,掠起一絲慧黠,“在尸身上留一句話。”
“什么話?”
“想報仇,自己來,勿指使他人,枉送性命。”
霎時間。
林燼幾乎要擊節稱贊!
燕驚雪此計,確實精妙。
無間院欲借刀殺人,他便將計就計、禍水東引。
大覺寺便是有怒,首要目標也絕不會是朝廷。
林燼壓下心中激賞,正欲開口,卻見懷中二人已呼吸均勻、沉入夢鄉。
緊繃許久的神經終于徹底松弛下來,極度的疲憊感潮水般涌上,睡的格外香甜。
林燼唇角輕揚,在二人額上各落一吻,小心翼翼抽身下榻。
走至書案前。
他揮毫潑墨,將燕驚雪方才所盡書于紙。
而后推門而出,低聲喚道:“來人。”
兩名鳳翎衛應聲現前,單膝跪地:“陛下。”
林燼將書信遞出:“傳旨吳崢,散出消息:無間院方丈為報私仇,欺瞞大覺寺羅漢堂首座,致其枉死。”
“再將虛忘尸身送至無間院——此信,一并帶去。”
“屬下遵旨!”
二人領命退下。
林燼負手望天,只見玄月高懸,清光凜冽。
他低笑一聲,語意如刃:
“凈衍,朕倒要看看——你這借刀殺人之計,究竟燒了誰的袈裟,破了誰的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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