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潮起伏時,忽然感到身后有動靜,轉身一瞧,皇帝正站在她的身后。下意識的想要站起身來時,皇帝輕按了按她的肩膀,阻止了她,隨即,皇帝默默的在其身邊坐了下來。剛剛他雖然故意躲了出去,給了他們一點私人空間,只是作為過來人,他或許早已經預料到了結局,而那是即便以他帝王之尊,也沒有辦法扭轉的。這個時候,他不再是一個帝王了,而僅僅只是一個父親。
升平公主抬頭看了一眼,皇帝卻并沒有轉過頭來,與她對視,也沒有開口說什么。或許他也有著作為父親的那種無能為力的歉疚吧!升平公主挽著他的臂膀,側頭靠在了他的身上。皇帝輕嘆了口氣,作為帝王,他膝下有四子兩女。但真正讓他有身為父親的感受的,卻只有升平公主。其他的幾個子女,雖然敬他,卻并不會過于親近。旁人誤以為帝王之尊,予取予求,任何東西都是唾手可得的,但其實也有許多無可奈何的時候。第一次,是當年升平公主突發怪病,導致不能說話,他雖然遍尋了天下名醫,然而卻始終沒有辦法醫治。那個時候,他抱著幼小的升平公主,第一次嘗到了酸楚的眼淚。而現在,他又為了她的終身幸福在著急著,可是,卻又是如當年一般,有勁兒沒處使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落寞的神情。
父女倆就那樣倚著,好一會兒后,皇帝輕聲說道:“如果你現在不想考慮尚駙馬的事,那父皇就讓她們不要再去煩你呢,等你想好了再說,好不好?”升平公主聞,只是抱緊了緊他的臂膀,皇帝便輕輕拍了拍她的螓首,沒再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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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恪出了皇宮,路經礬樓時,便順道進去,打算和高芝說一下,后日他就要北上的事情。自上京以來,便一直忙著,連帶著高芝也不得清閑。好在礬樓早已步入正軌,如今并不需要她操持太多。而無論在青龍城或是京城,在接觸過那些國家事務后,也讓高芝對于以前還心心念念的生意,如今卻已經可以用更坦然的態度來面對了。畢竟相比起國家大事來,這些生意,實在微不足道。這是因站的位置不同,格局打開之后,所帶來的心境上的變化。也不是說對此就完全不在乎了,只是看待那些東西時,多多少少也有了些“心如止水”的感覺了。
找到高芝時,她正坐在桌子前,桌子上一大堆的資料。張恪順手拿起面前的幾張紙,看了看。那是各地方報告上來的預估的夏收糧食產量及糧價。雖然比較起來,夏季收獲的糧食只及秋收的三分之一,平常的時候,并不會對糧價造成太大沖擊。然而,如今為了應對北境戰事,需要臨時征調一批糧食運去北方,在這種情形下,糧食市場還能否保持穩定,那可說不準了。其實,自人朝引入玉米并廣泛種植后,如今并沒有糧食短缺的問題。加上水部這兩年工作出色,將江河湖泊調教得極為溫順,也沒有發生什么大的天災,不說吃得多好,但吃飽還是沒問題的。只是,有時候,糧價的漲跌壓根兒就和糧食產量無關的。那些糧商和大戶們,為了哄抬糧價,囤積居奇,制造謠,這種事兒,并不新鮮。心黑一點兒的,甚至寧愿糧食爛在倉庫里,也不愿意少賺一些,將其拿出來投放市場。
指望那些人,遵紀守法或者良心發現是不現實的,朝廷歷來對這些人也不會客氣,然而,這種事兒從來都不曾斷絕過。因此,朝廷歷來也極為重視對糧食市場的調查和調控。盡量讓各地方的糧倉儲量保持穩定。只要供應鏈穩定了,糧價就能保持在一定的水平上,避免“價高傷民,價低傷農”。當然,地方差異是不可能完全避免的,一定程度的波動也是可以接受的,只要朝廷適時適度的介入,就可以讓普通百姓少受些罪。
但如今,為了應付北境戰事,朝廷的動作就變成了糧食市場的最大變數。為了降低對市場的沖擊,就更要做好市場調查,做更精準的調控。從哪個地方調運糧食,運多少,價格幾何,成本幾何,需要通盤考慮,不能隨意決定,否則必然會擾亂地方,嚴重的,甚至是會造成社會動亂的。原本是由于要規劃轉運路線,而去要來這些數據以做成本計算的,后來發現還要顧及地方上的承受能力,因此需要考慮的東西,便又多了許多。不過,高芝對于這些卻依然能夠駕馭自如,這或許也恰恰證明了“術業有專攻”吧!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