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
話音落,幾十支利箭便向城下射去。那數千人全都擠在一起,本就無處可躲,城頭上的弓箭手壓根兒就不必瞄準,“噗噗噗”,立時便有數十人中箭。然而,那些人被擠在一起,大部分卻竟然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來,除了鮮血飛濺外,竟就此無聲無息地死去了。
蕭宏瞪著發紅的雙眼,看著城下好一會兒后,又轉頭看向周勃,咬著牙,沙啞著聲音道:“周大人,所謂‘慈不掌兵’,蕭某忝為安順城主,這樣做也是迫于無奈的。只要安順城能守住,蕭某……甘愿領罪。”
周勃失魂落魄的看著他,竟一時不知如何回他的話。蕭宏回過頭來,鐵青著臉,閉上眼睛吐出一口氣后,又大聲喊道:“放箭。”
接連幾輪箭發后,噴灑的鮮血,終于讓城門口的人,驚慌失措地退卻了。躲在后面的叛軍,眼見官兵真的動手了,還轉眼間便射殺了數十人。這恐怖的屠殺立即便讓后面的人,死活都不肯再往前了,最終,數千人紛紛逃散,離開了城門口。待人潮退去,城門口則留下了上百具尸體,除了被弓箭射殺的,剩下的則都是因擠壓踩踏致死的,其中還有不少孩童,城門口一片狼藉,觸目驚心。
城墻上,眾人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人退去,卻并沒有因為破了對方的陰謀詭計,而有任何的欣喜之意。有幾名出手放箭的弓箭手,甚至直接就趴在地上不斷的嘔吐。寂靜的城墻上、呆滯的人群、沖上城頭的血腥味兒、悲戚哭泣的女子、不停干嘔的士兵,這是許多人,往后余生里,無法抹去的記憶。然而,這一切,或許僅僅只是開始。
與此同時,義軍的大帳中,劉通、李原、石龍等義軍高層正在商議著后續的攻城方略。
“沒有想到,官兵還真的敢出手殺害那些人,倒是心狠手辣得緊啊。”
“這也沒有什么好奇怪的吧。畢竟是在戰場之上,誰還顧得了那么多啊?換做是我,也一樣會這么做的。”
“我知道,只是‘擅殺平民’,畢竟是大罪,我原本以為做為朝廷官員,他們愛惜羽毛,應該多多少少會有所顧忌的,沒想到他們……,卻是那般地果決!”
“這個就不必去管它了,他們做他們的,我們做我們的。按照計劃,將安順城官兵射殺逃難平民的事情,去四處宣揚開吧。另外,再去另抓一些流民過來,明天去另一個城門照今天的樣子走一遭吧。咱們可沒時間和本錢,一直跟他們這樣子耗下去的。出此下策,也實在是……迫于無奈的。在咱們身后可還有十多萬父老了,若不能盡早拿下安順城,他們可就全都要跟咱們一起萬劫不復了。此時此刻,絕對不可婦人之仁啊!”
“說得沒錯。而且那些人,確實不是咱們殺的,要怪就怪朝廷的那些大官。都是因為他們不愿開城門,見死不救,胡亂射箭,才害那些人死了的。朝廷無道,只待咱們取而代之,再造乾坤,到時候才能給他們帶來好日子。一時的犧牲,也是難免的嘛!”
一眾義軍高層,聞紛紛點頭,在心里面自我合理化著己方的行為。可是,在他們的內心深處,對于今日城門口所發生的一切,尤其是那些老弱婦孺的慘狀,他們其實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感覺那么云淡風輕的。那猶如地獄般的景象,雖然未必比這兩年因災而來的苦難感覺更加的悲慘,可是這兩者畢竟是不一樣的。它們一個更多的還只是天災使然,但今天這一幕,那純純就是人禍所致的。無論他們如何去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來美化、合理化這件事情,也改變不了這件事情背后那邪惡的算計的本質。正如他們所,這是下策。可是他們一時間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了,因為無論是在時間、環境、資源等等方面,對他們都是極為不利的,他們必須行非常之事,才有可能逆轉乾坤。一時的犧牲,總是難免的,他們這樣做是迫不得已的。這一刻,義軍中的許多人都是在用著這樣的理由,在給自己掙扎無比的內心解套的。如同蕭宏一般,他們都覺得自己的做法是迫于無奈的,至于,這樣子有多少效果,那就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