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發話,無人敢落座。
陸衡青站在其中,在陸綏跟大房二房寒暄之際,他偷偷看了一眼。
見過他的人,都說他不愧是陸家人,即便流落在外多年,在其身上也有陸太傅幾分風姿。
陸衡青一向心高氣傲。
剛及冠便狀元及第,他眼里是看不起任何人的。
所以當有人說他身上有陸太傅的影子,他原本心里極其不舒服。
他是陸家嫡出三公子,并非誰的影子!
但此刻,他看著站在人群中的陸綏,心底涌出一絲自慚形穢。
旁人說他隨了三叔幾分風姿己是對他的抬舉。
眼前的陸三叔,因剛從宮里出來,身上官袍還未來得及去換,暗紫色官袍,象征著他高高在上的太傅身份;他身姿修長挺拔,站在廳堂之中,鶴身而立,面龐冷峻,渾身散發著與生俱來的尊貴。
這才是真正站在大業朝頂端的權臣貴族。
陸衡青以為,三叔和父親打完招呼,肯定要注意到他。
丟失多年的陸三公子終于回來了。
此事,整個京城都傳遍了,他不信陸綏不知道。
可誰知,對方轉身落了座,連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只對著他們隨意抬了抬手。
“都坐吧,今日家宴,無需客氣。”
陸衡青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堪。
坐在他對面的二夫人,見兒子垂頭不語,似乎有些難過,忙看向陸綏,笑著道:“三叔病了許多日,怕是還不知道咱家出了件大喜事吧。”
她起身走到陸衡青面前,將他拉起來,往陸綏面前帶了帶。
“這是衡青,當年元宵節走丟,前不久剛被找回,前些日子原想著帶他去拜見你,只是你那邊一首不見人,故而還不曾見過他。”
她說著輕輕推了陸衡青一下:“青兒,快,見過你三叔。”
陸衡青對著陸綏鄭重拜禮。
“衡青見過三叔。”
他躬身下去,這一禮,十分有誠意。
他原以為陸綏很快便叫他起身,可誰知,過了好大一會兒,卻不見對方出聲。
王氏見陸綏一首盯著自己兒子看,眼神冷淡,沒有一絲一毫親叔見了嫡親侄兒激動的心情,心里有些疑惑。
正要出聲,卻聽見陸綏終于開了口。
“我病休期間,聽聞新科狀元郎乃人中龍鳳,卻沒想到竟是我陸家人。”他抬了抬手,“無需多禮,起身吧。”
“是。”
陸衡青緩緩松口氣。
此時,青書走進來,手里端著紅木漆托盤來到他面前。
“世子爺聽說三公子歸了家,便讓小的從庫房挑了這一塊上好的硯臺送給公子,公子看可喜歡?”
陸衡青沒想到陸綏還給他準備了禮物。
當即有些受寵若驚。
他忙伸手接過,定睛仔細看那硯臺,原本帶喜的一張臉瞬間變得慘白。
那硯臺,別人沒見過,但他卻是再熟悉不過。
這是他十九歲生辰時,姜月窈花了十兩銀子買來送他的。
還說什么,她拿著硯臺去寺廟找主持開過光,帶著滿滿的祝福和誠意,讓他入京趕考時帶上,佛祖必會保佑他高中狀元。
硯臺他沒帶。
原因無它,只因離開前幾日,硯臺從桌上掉下來磕破了一角。
他覺得用一方破了角的硯臺太丟人,便將它丟在書桌的抽屜里。
可誰知,此時此刻,這一方原本該遺棄蘇城吉祥客棧書桌角落里的硯臺,竟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他面前。
陸衡青猛地抬頭,看向陸綏。
對方姿態閑適地坐在圈椅之間,見他看過來,薄唇微勾。
嗓音溫和,完全是長輩關心晚輩的口吻。
“不喜歡嗎?我覺得挺適合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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