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岫腦中思量,雙腿隨意交疊,修長的手指勻速地點在膝蓋上,看著只露著一個頭頂的女生終是沒再追問,
“不管怎么說,你跟紀家終究有著血緣關系,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幫你。”
提起紀家,晚手指下意識地攥住,脫口而出:“不需要,這么多年我沒有找過你們,以后也不會去找,我們這輩子最好都不要再有聯系。”
紀岫看著她,上一次聽到這話還是在她八歲那年。
她和紀悅一起被救出來,安靜地看著紀家的車子接走了紀悅。
他那年十六歲,受紀老爺子所托處理她的事情。
那時她就是個瘦骨嶙峋的小丫頭,單薄的身子仿佛一陣風就能刮跑,唯獨一雙眼睛晶瑩剔透。
他張了張口怎么也說不出紀老爺子的決定。
還是她自己主動開口:“我不會去找你們的,這輩子都不會,麻煩你們好好照顧她,她真的受了好多苦。”
紀岫突然有些不忍:“你有什么要求,我可以滿足你。”
她彎了彎唇角:“那,麻煩你送我去孤兒院吧。”
而實際上,紀岫就是逢紀老爺子的命令送她去孤兒院的,即使她不說,他也會送她去。
她那么小一點,就會察觀色,主動將所有的道德枷鎖往自己身上攬,既沒有駁了他的面子,又用行為證明,她真的不貪圖紀家什么。
回去的時候,司機把她的反應講給紀老爺子,紀老爺子說她生性清冷。
紀岫坐在沙發上沒說話,他想起出院的前一晚深夜,沒有床高的小女孩艱難地爬上椅子,抱住床上睡著了的女人的手,將頭埋在她的手心里,片刻后從肩膀延至周身都在顫抖得不成樣子,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那時,大抵就是她跟生母最后的道別。
她深知自己的存在就時時刻刻提醒著生母的痛苦和屈辱,所以才那么乖順地自己提出去孤兒院。
提出不再相見。
不是不愛,而是太愛。
紀岫一直自認自己克己復禮,可唯獨在經歷了那一遭后,發自真心地覺得,他不如她。
一晃將近十五年過去,晚也做到了自己承諾的那樣,沒有去接近過紀家一次。
紀岫將自己從過去的思緒里抽出來,面上波瀾不驚:“傅硯鐵了心逼你離婚,你即便這樣,也要拒絕我的幫助?”
提起傅硯,晚眼眶又酸澀起來,今天的這一遭讓她知道,愛她的那個傅硯已經在車禍中死了。
她壓下心中激蕩的情緒:“我會和傅硯離婚,跟傅家不再有牽扯,好好過我自己的人生。避免惹人口舌,您還是離遠一些為好。”
紀岫黑眸深了深,眸底是沉淀的底氣:“我想做的事,想護的人,從不在乎別人說什么。”
晚微愣,抬眼對上男人晦澀的雙眸,里面倒映著她的影子。
不是可憐,不是同情,而是一種她看不透的東西。
她收回目光,拽了拽自己的被子:“我困了,你早點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