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慶長假的最后一天,小春格外安靜老實,不再抱著胖比格在家里東奔西跑。
尤其是陳儀傾和屈慎停下班回家之后,她便乖乖巧巧地跑到玄關處,很是殷切地拿拖鞋、遞水杯:
“爹,你上班累不累呀?我幫你們拿東西好不好?”
她踮著腳接過文件袋,像只小小的田螺姑娘忙前忙后,小心思一眼看到底。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間點,小姑娘在客餐廳桌上賊頭賊腦地扒完飯,就要上樓睡覺。
陳儀傾眉眼間帶著點笑意,語氣平淡地叮囑了一句:“上樓了記得把小書包裝好,第一天去學校想穿哪套衣服記得提前選了,明天我起來了送你過去。”
聽到他的話小春頭也不回地跑進了電梯,一聲不吭地沖進自已的臥室,試圖逃避。
或許是心里沉甸甸地裝著事情,她愁得次日一大早就自然蘇醒。
醒了沒幾分鐘,她聽到臥室門外有細微的動靜,立刻翻了個身用屁股對著門口,整個人還往被子里拱了拱埋住大半張臉。
眼睛一閉屏住呼吸,開始裝睡。
如約來親自叫小春起床的陳儀傾,喊了幾下,床上小小一坨的鼓包都沒有反應。
他頓時猜到床上的小姑娘在裝睡。
“小春,逃避是沒有用的。”他一邊說,一邊上手把熱烘烘的小崽子,從被窩里掏了出來。
小春不是會大喊大叫的性格,但她被夾著去往洗漱間時,懸空的四肢倔強地掙扎扭動,像只刨水的小狗。
她急得直嚷嚷:“我不想去…我要抗議!”
陳儀傾把她亂動的手手按住,“抗議無效。”
盯著小姑娘洗漱完畢、又換了衣服,陳儀傾又拿了軟齒梳,手法嫻熟地給她扎了一個公主頭,再給她夾上一個蝴蝶結小抓夾。
滿意地欣賞了兩下自已的手藝,而后才帶著愁眉苦臉的小姑娘下樓吃早飯。
陳德生和蘇楚秀起得很早,已經在樓下客廳坐著。
看到耷拉著臉的小春像個霜打的茄子,兩人頓時都笑了:“唉呀春寶終于要去上學了。”
小春可憐兮兮地看著兩個老人,睜著又黑又大的眼睛像濕漉漉的狗狗:“太奶奶,太爺爺,小春舍不得你們!”
“別演苦情劇了啊,快來吃早飯。”陳儀傾無情地戳穿她:“撒嬌是沒有用的。”
陳德生對她聳聳肩,無奈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已也沒辦法。
蘇楚秀則是輕聲安撫道:“小春啊,幼兒園離咱們家很近的,而且我問過了,小朋友們都是三點半就放學回家了,時間過得很快的。”
“好吧……”小春沒招了,吸吸鼻子終于認命了。
不遠處也起來了的屈慎停,正在慢慢地喝水順便看戲。
當陳儀傾打量的目光忽然落在自已身上時,他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下一秒,他聽到陳儀傾說:“你今天也不用去局里了,另有安排。”
屈慎停:?
半長發隨意扎著的少年人扭頭左右看看,遲疑地用手指了指自已:“我嗎?”
“嗯。”陳儀傾輕笑一聲:“給你找了兩個教文理科的老師,今天先試試課,不合適的話你記得說。”
“給我試課?”屈慎停太過震驚,柳葉型的眼眸微微睜大,眉心蹙起十分抗拒:“謝謝陳隊長的好意,但我不需要。”
“你需要,而且這件事不是和你商量。”陳儀傾說出來的話有些硬:“我沒記錯的話,你的九年義務教育都還沒上滿,初一的時候就離家強行輟學了吧?”
屈慎停嘴里肌肉微微抽動,不滿道:“我又不是普通人,用不著學歷那種東西……”
陳儀傾頓時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他,看得他臉色慢慢漲紅,有些羞惱。
連兩個老人也是一臉得不贊同。
“小屈啊,學習不只是為了學歷,最重要的是豐富知識儲備和閱歷,還是很重要的。”陳德生語重心長。
蘇楚秀也溫聲勸說著。
可屈慎停這個人性子軸得很,眉壓眼站在原地一聲不吭,顯然他仍不樂意。
陳儀傾心下“嘖”了聲,忽然想到了什么開口道:“連姜辰那個體育生的學歷,都比你高一截。
他同你和小春一樣,也要返回學校繼續完成學業,之后還要去警官學院進修專業知識,到時候你連他都比不上了。”
屈慎停:……
他確實不在乎學歷,畢竟捉鬼不需要看成績。
況且他當年輟學也并非成績差,而是受不了屈家的環境直接跑路了。
那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不愿意和任何人有接觸。
真要說起來,他當年在學校里的成績名列前茅,天生早慧聰穎的腦子讓他掃一眼課本,便能將書里的知識學以致用。
可當陳儀傾說起姜辰的時候,他腦子里已經浮現出對方那傻狗得意洋洋的樣子。
嘖…已經開始不爽了。
陳儀傾又幽幽地說道:“不止是姜辰,再過幾年小春長大了,她都不止初中生的文憑了,你就是整個四組學歷最低的人。”
打量著少年人晦暗不明的神情,他話題一轉又道:“我知道你不喜與生人交流,但勝在腦子聰明,在家里自學再找兩個老師教學解惑,應該也能順利通過大大小小的考試。
還有你學籍和戶口的問題,我和上面反應了一下,前兩日已經成功都從屈家遷了出來,再等幾天手續辦齊了,你便能自立門戶了。
至于學業上的事,你真不愿意也沒人逼得了你,你自已再好好考慮一下吧。”
說完,他也不管少年徹底怔忪的表情,瞇著眼對一旁支棱著耳朵、視線瞄來瞄去的小姑娘說:
“賊兮兮看什么呢?再過十分鐘咱們就要出門了,還不快點吃飯。”
小春悻悻地皺了下鼻尖:“哼,我知道了!”
殊不知面上依舊紋絲不動的屈慎停,內心情緒很不平靜。
當年他離開屈家的時候只有12歲,身上遍體鱗傷,內心也千瘡百孔。
年齡太小的他沒有更好辦法報復屈家,所做的一切都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后來雖然有官方介入,但說到底這件事是他和屈家的“家事”,官方也不能逼著屈家人讓渡出撫養權。
因此尚未成年的他,戶口直到現在都還被屈家卡著,屈家人為得就是要用長輩和家族的虛名來惡心他。
哪怕一年后他成年了能回屈家辦理手續,他都能提前料到那些人丑陋的嘴臉。
光是想想屈慎停已經煩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