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爆炸聲中,幾名西夏軍士栽落馬下。紓火油彈碎裂,火頭四處飛濺。“啊……”一個被點燃的西夏人策馬狂奔,就像是一個人形火炬。陣型亂了。嵬名山在中間看著前方,覺得那就是地獄。作為地方勢力,他可不服李家的管制,那是因為他麾下的彪悍。他一直以此為榮,覺得自己倚仗著這些能橫行天下,可今日卻在宋軍的遠程打擊下原形畢露。“大哥……”他的兄弟嵬夷山來了,一臉驚惶的道:“宋軍厲害啊!”是很厲害!嵬名山在掙扎著。“等一下,沖一下……”嵬名山心存僥幸,“若是能沖過去,咱們就贏了,想想青澗城里有多少好東西?若是被咱們拿到手了……”“那咱們就能席卷西北.”嵬夷山興奮的道。兄弟倆一起看著前方。前方,已經突擊到百步距離的西夏人看到前方的宋軍突然裂開了陣型。曹佾在狂喊:“炸死他們!”那些軍士點燃了手中的瓦罐,然后開始甩動……瓦罐被繩子牽引著在轉動,就像是風車……“扔出去!”無數黑點飛了出去。沖在前面的西夏人下意識的用長刀去劈砍。“轟轟轟轟轟……”密集的爆炸聲傳來,前方變成了血肉地獄。失去主人的戰馬在長嘶狂奔,跌落馬下的戰士無助的想躲避后續的馬蹄……“敵軍勢弱,長槍手退后……刀斧手……”長槍手退后了。敵軍的沖擊勢頭被削弱,此刻無需長槍手來阻敵。明晃晃的大刀大斧擋在了前方,那些身材高大的刀斧手們渾身被甲衣遮擋的嚴嚴實實的,盯住了沖來的敵騎。“放箭……”敵軍將領絕望的下達了命令。箭矢射中了那些刀斧手,可他們只是微微低頭,箭矢在甲衣上無助的彈落。“舉刀……”刀斧林立……前方,稀稀拉拉的敵騎突破了箭雨的封鎖,沖了上來。種諤贊道:“果然是悍不畏死。”西夏人就是這樣,若是其它軍隊,先前遭遇了火器和弩箭的數次打擊后,估摸著早就敗退了。可他們依舊在沖陣。曹佾淡淡的道:“當年某和遼人廝殺時,見過更悍勇的。”種諤側身看著他,“國舅也見識過戰陣嗎?”曹佾也看著他,四目相對,“可見識過蟻附攻城嗎?”種諤搖頭,曹佾平靜的道:“那一戰,某的家人戰死一半……臨死前大喊……曹家子,殺敵!”種諤低頭,“某不如……”西夏人的進攻方向主要是在環慶等地,青澗城反而安然無恙。所以種諤沒經歷過大陣仗,引以為憾。“刀斧手……”前方的將領在厲聲呼喊:“虎!”刀光劃破夜空,帶起無數血箭和殘肢……當面之敵一掃而空。“好!”種諤看著側翼,迷惑的道:“沈安呢?他為何不突襲側翼?此時突襲,當可一舉擊潰敵軍……”……西夏軍的后面,沈安率領四千余騎兵在冷冷的看著那片血光。“郎君,敵軍勢頭受阻!”黃春很是興奮,連戰馬都在不停的搖頭晃腦。沈安看到了,他淡淡的道:“全軍突擊!”他一馬當先沖了出去。
戰馬在漸漸加速。嗆啷!無數拔刀的聲音傳來,前方的敵軍悚然而驚,紛紛回身。“隨某殺敵……”沈安左邊聞小種,右邊嚴寶玉,身后黃春,率先沖殺進去。他的刀法越發的嫻熟了,砍殺間輕松自如。四千余騎兵跟著他沖殺進來,敵軍拼命攔截,漸漸的全數轉向,沖向了沈安這邊。敵軍的人數更多,而且更彪悍。“他竟然從后面……”種諤真的驚訝了。“從側翼突襲,可一舉擊潰敵軍,而自身損失不大。從后面,那就是斷人后路,不給他們活路,西夏人會因此而發狂……他們會拼命,沈安這是什么意思?”“突擊!”曹佾沒工夫和他談論這個,一聲厲喝,他當先沖了出去。“刀斧手……”“突擊!”“殺敵!”步卒們開始了狂奔。沈安在后方截住了敵人,這是要全滅的節奏啊!萬勝軍的實戰經驗并不豐富。青澗城駐軍的實戰經驗也不豐富。可此刻兩支軍隊都發狂了。步卒在追殺騎兵。當先的刀斧手們堪稱是當者辟易。但凡敢回身的敵騎被大刀斬落,有小股敵騎反擊,后面的步卒上來就是一陣弩箭招呼。“大哥……”嵬夷山拖在了后面,大聲呼救。嵬名山回身,見宋軍的刀斧手就在不遠處追趕,就策馬掉頭。“趕緊跑……”兩兄弟并肩而逃。“大哥,你看。”前方的西夏人中間突然大亂。接著一顆人頭被長槍挑了起來。“萬勝……”這是宋軍斬殺了敵將的歡呼聲。后面的步卒歡呼道:“萬勝!”嵬名山慌了。“跑,趕緊跑!”他四處張望,可此刻天色昏暗,不知道宋軍是否布下了包圍圈。若是一頭撞進去,那就是自尋死路。“大哥,降了吧。”嵬夷山的聲音在打顫。“大哥,那沈安沒有騙咱們,要么降,要么死……那個瘋子。種諤先前曖昧,說是只要愿意過來,金銀糧草都有,保證優待。可沈安卻冷冰冰的,愛降不降……咱們降了吧。”嵬名山的臉在火光中閃爍,嵬夷山大聲的道:“他至少說話算數……”是啊!說了隨便你們降不降,三日為限,不來就弄死你。看看那遍地的尸骸吧,沈安果然一諾千金啊!“大哥,某不想變成京觀里的一具尸骸啊!”前方的陣型眼看著就要崩潰了,嵬夷山的情緒也崩潰了,他丟棄長刀,高喊道:“小人降了,小人降了!”嵬名山還在猶豫,這時前方的陣列被擊穿了,一個宋將渾身浴血的沖殺了出來。“小人愿降!”這個宋將目光俾睨的看著他們,身后漸漸涌出許多騎兵簇擁著他。嵬夷山毫不猶豫的下馬跪在地上,渾身顫栗。宋軍沒有招降,可所有人都下馬跪地。戰場漸漸安靜了下來,只有戰馬偶爾在嘶叫。以及那些未死的傷員在呻吟。宋將策馬緩緩而來。嵬名山還坐在馬背上,但身體僵硬。宋將策馬到了他的前方,“知道沈某為何不肯招降你等嗎?”通譯說話。“不知。”嵬名山的聲音很嘶啞。“因為這是大宋反擊的第一戰,第
一戰就要開個好頭,而殺戮就是最好的開頭……”“這個世間的尊嚴要用鮮血來鑄就,國家的意志要用尸山血海來證明……今日沈某一戰擊潰你部,你可愿降?”我擊敗你,然后再招降。這個邏輯聽著好像有些問題。可在此刻,所有人都覺得理所當然。“這才是威武大宋啊!”曹佾有些熱淚盈眶,“擊潰了你再招降,以后那些蠢貨再敢抵抗,那就身死族滅吧。”這便是立威!大宋反擊西夏的第一戰,沈安不招降就是為了立威。“某愿降。”嵬名山的騎術很精湛,可下馬時卻摔了一跤。面對沈安,他緊張的就像是遇到了一頭猛虎的孩子。沈安下馬,嵬名山走過去,跪地,親吻著他的鞋面。“小人愿意做您的奴隸……”沈安把長刀壓在他的頭頂上,冷冷的道:“記住了,若是反叛,全族誅滅!沒有僥幸,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你們!”“是。”嵬名山徹底的崩潰了。他抬頭,淚水掛滿了那張黝黑的臉,鼻涕開始流淌。“罪人罪該萬死。”種諤看著這一幕,心中一震。曹佾問道:“你覺著如何?”“一戰擊潰敵軍,更重要的是,他一戰讓敵軍崩潰了。”沈安緩緩走過來,所到之處,那些跪在地上的敵軍把頭深深埋下,渾身顫栗。這位的兇名能止小兒夜啼。他在西南筑過京觀。他在北方筑過京觀。他在西北筑過京觀。但凡成為他的對手,你就要有成為尸山里一員的心理準備。眾人俯首,一人獨行。沈安走到了前方,種諤垂首,“沈郡公一戰擊潰敵軍,可喜可賀。”“人少了些。”沈安說了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然后回身吩咐道:“不過聊勝于無,遵道!”“下官在。”折克行走了出來。“你率騎兵出擊綏州,清剿剩下的人,愿意來的就來,不愿意來的……”折克行點頭,“不愿意來的就該留在那里。”殺氣騰騰啊!種諤覺得這樣的沈安是令他信服的。“去吧。”騎兵消失在黑夜里,沈安吩咐道:“收攏俘虜,令他們收集尸骸……某要筑京觀!”種諤只覺得身體里有些東西在顫抖。京觀,這是漢人彰顯武功的‘建筑’,但許多將領會覺得殘忍,所以不肯弄這個。唯有沈安不同,這人所到之處,敵軍潰敗,隨后就用尸骸筑京觀,震懾異族。以至于現在他所到之處,那些敵軍都會驚呼害怕。這就是威懾力。命令下達,俘虜們開始搬運尸骸。尸骸不斷堆積起來,有人在哽咽。漸漸的,哽咽變成了嚎哭。伴隨著嚎哭聲,晨曦出現在天邊。所有俘虜站在那里,用敬畏的目光看著沈安。京觀石就在那里,沈安接過筆走過去。他淡淡的道:“所謂胡無人,漢道昌,不能只是說,敵人一旦侵犯咱們,咱們該用什么來回擊他們?大軍出塞,用尸山血海來告誡那些敵人,大宋在重塑漢唐榮光……而這一切要用什么來證明?”眼前的京觀!他一揮而就!太陽從天邊緩緩跳了出來,一抹紫色籠罩在京觀石上。“胡無人,漢道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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