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鶴從未想過自己有被俘的一天,所以在被釋放后,他跪在常建仁的身前痛哭流涕。他真的怕了。高麗遠離戰爭多年,在看到常建仁那等不要命的廝殺方式后,罕有不害怕的。“大宋官家有話。”李鶴抬頭,常建仁淡淡的道:“官家問高麗王,大宋和遼人,你們站在哪一邊?”李鶴毫不猶豫的道:“大宋,當然站在大宋這邊。”“你說了不算。”秦臻說道:“去告訴你們的高麗王,此次沒有他做墻頭草的機會,選定了若是反悔,高麗將不復存在!”“去吧!”李鶴如蒙大赦,一邊喊著官家萬歲,一邊到處行禮。隨后他得了戰馬和幾個隨從,一路疾馳去了西京。“我們出發!”本來水軍準備停留在這里威懾高麗人,但今年大宋的主要目的是征伐交趾,高麗順帶警告一下,讓他們選邊站罷了。于是水軍補充了些糧食和淡水后,緩緩離岸。“下次再來時,不知是友還是敵。”……李鶴一路疾馳進了西京城,隨即就引發了轟動。“宋軍來了?”高麗是兩京制,目前的都城是開京,距離西京還遠著呢。一群文武官員聚集,聽著李鶴講解此戰的情況。“宋軍有火器,好兇,打下來會炸。咱們的人被炸散了,可猶自不退。”高麗軍隊并非廢物,在火器的打擊之下依舊沒有潰敗,可見他們能和遼人糾纏不是浪得虛名。“后來他們登岸了,那些宋軍太多了,我等奮勇廝殺,最終不敵。”“那你為何活了下來?”上首坐著的文官冷冷的問道。無數年前從華夏傳出去的規矩,武人要死戰,投降的都是懦夫。此戰那些人不會再回來了,跟著回來的都是自己的親信,所以李鶴毫不臉紅的道:“下官苦戰,斬殺宋軍十余人,后來被宋軍用繩索絆倒,這才被擒。”眾人面色稍霽,“宋人是什么意思?”李鶴低頭,“宋人是來傳話的,宋皇問陛下,大宋和遼人之間……高麗站在哪一邊。”室內安靜了下來。“這是逼迫!”有人怒道:“高麗從不屈服于逼迫,遼人也曾經如此,可最后他們狼狽而逃。宋人和咱們隔著大海呢,有本事他們運送百萬大軍過來再說,否則高麗穩如泰山。”“是,宋人鞭長莫及,此來……估摸著是想讓高麗屈服吧。”那個文官沉聲道:“宋人和遼人近幾年大打出手,宋人說全勝,遼人也說是全勝。不知詳情如何。”“宋人怕是變強大了。諸位,交趾人可是被他們教訓了一頓,變老實了。”“還有西夏人,嘖嘖!說起來宋人這幾年倒是蒸蒸日上吶!”那文官起身道:“此事還得要陛下和朝中的決斷。不過在某看來,宋人太得意了些。遼人多少疆土?還手握幽燕之地,對宋人形成了壓制之勢,所以某斷定,他們這是來求助的,想在和遼人開戰時,請咱們從側面給遼人一家伙。”眾人凜然,有人問道:“那咱們究竟該如何?”文官冷笑道:“等他們能在大海上搭起從登州到高麗的大橋了再說。或是等他們打下了遼人的東京城了再說。”眾人轟然應諾,一時間氣氛高漲。……五月的西南已經開始熱了。廣南西路的天空很藍,連一朵
云彩都沒有。“郡公,今年怕是要旱了。”地方官員對沈安很是尊敬。“廣南西路手握交趾俘虜,修橋鋪路數年,難道沒有新修河渠?若是如此,地方官都該下獄!”沈安站在一座小山上,小山上郁郁蔥蔥,有鳥兒鳴唱,甚至還有一眼泉水。“好冰的水!”邙山軍在那里補水,**們在歡呼。這里是西平州,時隔數年沈安再度來到此地,頗有些滄海桑田的感覺。“那些是山民?”周圍有良田,那些農人在田地里勞作,看著動作不大熟練。地方官笑道:“是呢,唐判官當年把他們勸了下來,如今他們還在免稅,日子好著呢!”“是啊!官府提供住宅和農具,沒有比這個更好的日子了。”若是置之不理,在以后,廣南西路的山民們會成為最彪悍的存在。到了大明時,狼兵赫赫有名,連特么倭寇都怕。只是那些狼兵彪悍的同時,也野性十足,經常所過之處一片狼藉。把彪悍的山民變成了溫順的農夫,這個劃得來嗎?沈安不禁笑了。沒有什么劃得來劃不來,當中央之國強大時,自然不懼外敵。當帝國斜陽時,再多的狼兵也無法力挽狂瀾。所以,還是要用刀槍去懾服四夷!“郡公,水軍信使到了。”一隊騎兵飛速而來,沈安帶著人下山。“稟郡公,水軍已到交趾外海,等候郡公將令!”信使看著疲憊欲死,可在見到沈安后,眼中不禁迸發出了光彩。大宋名將在此,交趾危矣!這便是名將的威懾力。前唐開國之初為何那么牛筆?就因為有一幫子強悍的將領。這些將領領軍都是奔著滅國去的,所以才四夷臣服。而大宋目下最強悍的名將就是沈安。西夏人是他的手下敗將。遼人,甚至是耶律洪基親征也是他的手下敗將。當這位名將蒞臨西南時,所有人都在期盼。解除西南威脅!這是大宋數十年來的愿望,后來更是大軍出征,只是水土不服,最終損兵折將。沈安頷首:“此戰一個字,快!傳令秦臻常建仁,沿著海岸襲擾,等敵軍聚攏數千人后再登陸殲滅之,一句話,水軍就是誘餌,把敵軍引誘在海邊。”“遵命!”信使上馬遠去。種諤問道:“郡公,為何不讓水軍直擊升龍城?他們有一萬余人,若是謀劃得力,說不得能一戰建功。”沈安搖搖頭,“你只看到了一戰建功,某來問你,若是失敗會如何?”“敵軍會全線堅守。”種諤覺得這樣的代價值得。“若是成功呢?”沈安在算著時間。“成功……若是升龍城被攻陷,交趾將群龍無首……”種諤面色微紅,顯然是興奮了。“群龍無首,到處都是散兵游勇,大宋怎么鎮壓?”沈安淡淡的道:“等大宋前腳一走,后腳交趾就會處處烽煙……”“這是好事啊!”種諤想到這個場景就覺得美滋滋。“交趾如此,大宋就能騰出手來收拾北方了。”“若是如此,此戰我軍就是大勝。”一干將領都在憧憬著。這些人啊!沈安搖搖頭,“可如此的話,不出十年,交趾就會被重新統合,那些在內戰中變成百戰勇士的大軍何去何從?他們將會再度對大宋發動進攻,到
了那時……大宋將會面臨一個更強大的對手。”一群蠢貨!只知道眼前,卻看不到以后。不,是大宋多年的頹勢讓他們習慣性的拋棄了長期規劃。他回身看著驚愕的諸將,說道:“水軍襲擾,這是讓李日尊下決心。他若是步步為營的堅守,那就必須要提防水軍的悍然一擊。若是一旦我軍突入交趾,李日尊自然會做出選擇。有水軍在,他若是南逃,就得面對水軍的一路追殺。所以要么他只顧著逃命,要么就只能在升龍城和我軍決戰。”“您是想滅國?”種諤不禁驚呼出聲。在大宋你要是提到滅國這個詞,大抵都覺得是個夢想。夢想很好,很美,但永遠都無法實現。沈安點頭,“既然都來了,空手而歸豈不尷尬?你等……可愿隨某滅了交趾?”他在微笑,一股煞氣卻漸漸彌漫開來。“遵命!”諸將轟然應諾。滅國啊!出發前朝中可是說了,此戰的任務是解除交趾對西南的威脅,也就是說,重創交趾即可。可沈安竟然想滅國!果然是跟著沈郡公才有肉吃啊!諸將激動不已,有人搓著手到:“郡公,下官請命為大軍前驅。”“某愿為前鋒!”一群將領開始爭奪統領前鋒的機會,他們甚至在摩拳擦掌,準備自己人先來打一場,決個勝負出來。士氣可用!“好了!”沈安看了一眼諸將,說道:“種諤!”種諤拱手,眼中全是期冀。“你率前鋒出擊,為大軍掃清障礙,查明敵情。”“遵命!”種諤也難得的喜形于色。沈安看了一眼大軍,說道:“傳令,全軍出擊!”傳令兵策馬沖了出去,在各軍大聲呼喊。“郡公有令,全軍出擊!”“出擊!”數萬人的歡呼聲,連地面的青草都仿佛彎了腰。“穿戴好!不許露出腳腕!”“不許喝生水!不得擅自取水!”“……”一條條規矩被將領們不斷重復著。這是防治瘴癘的手段。大軍沖進了交趾境內,第一波敵人是當地的勢力。數百交趾人站在那里,頭領在慷慨激昂的喊著,“宋人有斥候越境,想來是想搶一把,攔住他們,弄死他們。”“是!”士氣很高漲啊!頭領很滿意,但隨即就說了一句很憋屈的話:“只是記住了,別越境,別去宋人那邊,否則……”,他用那種陰郁的目光看著麾下,“否則全家弄死!”宋人現在很厲害,能不得罪就盡量不得罪吧。見麾下不滿,頭領解釋道:“升龍城來的消息,陛下說了,咱們先憋幾年,等咱們強大了,再去收拾宋人。到時候宋人的錢財美女都是咱們的,你們說可好?”“好!”一雙雙眼睛里全是暴戾。憑什么宋人那么有錢?憑什么宋人的女子那么美?咱們沒有,那就去搶!中原那塊土地孕育出了讓整個世界都為之艷羨的文明和財富,而這個世界卻是叢林。無數野獸在盯著那些文明和財富,一旦守護的力量被削弱,他們就會帶著長刀,帶著堅船利炮來搶掠。從未有過真正的和平。所謂的和平,只是因為別人打不過你!……第三更,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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