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微笑著點了點頭:“悉聽尊便,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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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斯塔爾已經入夜。艾麗塔抱著一個小小的布袋,帶著沮喪的神情爬到了三樓的一個公共房間的屋檐外,在早就在那里思考人生的賽維塔身邊坐了下來。
她仰起頭看天。或許對其他農業世界來說并非如此,但杰斯塔爾不像它的同胞那樣“發達”,她未經過分開發荼毒的大氣依然澄澈透明,天空上總是能清晰地看見許多星星。
賽維塔知道她要說什么,于是什么也沒說,只是安靜地等待。
他是做好了長期蹲守的準備的,甚至決定要拿出自己在第八軍團服役時所鍛煉出來的耐心,但一向開朗的艾麗塔沒有讓他等上多久:
“立香她,是不是其實是什么從遠方來的很不得了的人啊?”她抱著自己的膝蓋,輕輕地向她似乎無所不知的老師發問。
即便有了心理準備,賽維塔還是在此處猶豫了一下。但最終,他還是決定什么也不管,只盡可能說些實話:“……是啊,很不得了。比你心里想的最不得了的那種人還不得了。”
“比總督還要不得了嗎?”
“如果她想的話,她可以隨意處決星球總督而不受任何譴責。”
這顯然已經超出了一個農家女孩的想象力了。艾麗塔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賈各布,你在騙我吧?怎么可能有這種人啊?”
“我說了,她比你心里想的最不得了的那種人還不得了。”
“……”艾麗塔沉默了一會兒,把自己縮得更緊了,“這樣啊。”
沉默就這樣在漫天的星辰之下持續了一小會兒。賽維塔閉上了眼睛。
他其實也有話想說,但他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康拉德?科茲仿佛帶著惡意的那些描述縈繞在他的腦海里,有關悲慘未來的預跟著愈發清晰。毀滅即將如重錘一般向著他們當頭落下之際,現下里所有的靜謐與安然都仿佛是被偷來的一樣。
他沒有組織好語。或許他永遠都不可能組織好語。但艾麗塔在一段時間的沉默之后,又成功地開口說話了:
“那樣不得了的人,該用圓麥做什么東西請她吃才好呢?”
“……?”賽維塔驚訝地轉過頭去:“為什么會想到這個?”
“因為她不是說了再見面的時候要我請她吃嘛!”艾麗塔的語氣中很明顯地包含著一些“迷趺湊餉純煬屯橇恕鋇那叢穡岸宜土宋姨勤潰乙乩癲皇親罨鏡睦窠諑錚
“……她可能就是那么一說,況且我們還不知道能不能跟她再見面呢。”賽維塔勉強地說,“而且這事沒那么重要吧?你不考慮一下再見面時該怎么與她相處嗎?”
艾麗塔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那種將來的事情還沒影呢,再說現在想了也沒用,等見到了自然就知道了,不是嗎?把圓麥做成什么料理才明顯是當下里更重要的問題,應該先解決才對。”
賽維塔一時啞然。
他到底在對“將來還沒影的、現在想了也沒用的事情”煩惱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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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姆尼,拜托你算一下杰斯塔爾的公轉周期,我要精確數據。+
+……了解,但依然不對農藥廠進行調查嗎?+
+不需要。調整示巴透鏡的觀測時點,調查這顆星球近百年來人理奠基值的變化曲線。如果這里的農藥真的是‘藍灰癥’……直說了,混沌污染的致病源的話,那么作物生長期噴灑農藥的時間段里,人理奠基值應該會在相應的時期有所下降。觀察是否有這樣周期性變化的曲線就行。+
+正在進行數據收集。對杰斯塔爾的公轉周期數據測算完成,請問需要使用何種歷法表述?+
+不必,我懷疑這里一直使用泰拉標準歷法是要掩蓋什么。我直接問:以泰拉標準歷法計算的以下年限――考古行動發掘了大遠征時期遺跡的一百一十年前,失蹤案每度激增的三十年,‘藍灰癥’大規模流行的十年,對應杰斯塔爾公轉周期的本地年分別是多少年?+
+以小數點后四位的精確數字計算,分別是約九十九年、約二十七年與約九年。+
+……全都合上了。+
藤丸立香在沉思者面前長嘆了一口氣。她對面的屏幕上顯示著第一城市的詳細地圖,慶典以來的游行路線已經被標出――還未走過的路線是紅色虛線,已經走過的部分是紅色實線。
現在紅色實線已經在城市里依次畫出了七個相切的圓,還剩下虛線的兩個留待明后兩天行進。
+……您在第一城市找到污染的源頭了嗎?+
+不是源頭,是大型儀式。+
藤丸立香攥緊了手邊的權杖。
+是持續了九十九個當地年,星球級別,強度越來越高,現在已經接近尾聲的大型儀式。分辨污染源在什么地方已經沒有意義了,整個星球都早已落入了混沌的羅網之中,在上面長期居住的任何人或物都已經成了奸奇的囊中之物。命運的絲線在如此規模的儀式中纏繞偏轉,現在已經到了所有接近這顆星球的人在儀式結束后都無法逃出生天的程度。+
索姆尼的念話在一片緊張的氣氛中靜默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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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我先把最好的一批圓麥選出來了。”艾麗塔解開手邊的小布袋,展開給賽維塔看,“我覺得材料先選好的總不會錯。”
賽維塔朝袋子里面看去。夜色朦朧,星光暗淡,但這對諾斯特拉莫出身的眼睛構不成任何障礙。賽維塔在這樣的微光下依然看得清清楚楚,那袋子里是一顆又一顆圓圓的“麥子”,圓圓的白色底上一塊同樣圓圓的痕跡,各色都有,仿佛幾百顆不能瞑目的眼珠一般堆砌在袋子里,甚至有一些還不怎么安分地輕微蠕動著。
“倒還挺有活力,這么下血本真的好嗎?”賽維塔笑著問。
他完全沒有覺得這有什么不對的地方。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