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咱爸買過,你也吃了。”鳳珍哪能不明白妹妹的意思,堅決回擊這種毫無技巧的挑撥。
<divclass="contentadv">“可我一點印象都沒有。”鳳芝更委屈了,就跟虧了好幾十塊錢似的。
“行了,給你嘗嘗,真是鬧人精。”張桂芳略顯頭疼,哪能不明白小女兒的意思?
張桂芳之所以知道葡萄干也是因為丈夫那次帶回來的那一點,活了小四十年就吃了那一次。
那時候鳳芝還小,吃得香,但印象不深。
唐植桐對家人的反應一點都不奇怪,后世因為太甜而不受歡迎的葡萄干,在現下妥妥的稀罕貨。
其實不止現下,再往前推二百來年都是稀罕貨,大部分時候作為“京八件”配料出現。
滿清的時候,流行起了“京八件”,就是以棗泥、青梅、葡萄干、玫瑰、豆沙、白糖、香蕉、椒鹽等八種原料為餡,用油、水和面做皮,以皮包餡,烘烤而成的點心。
包裝精美,售價不菲,專供三節兩壽走親送禮用,跟幾十年后的月餅禮盒、粽子禮盒差不多。
至于好不好吃嘛,見仁見智,唐植桐覺得非常一般,遠不如月餅。
張桂芳將唐植桐昨兒拿回來的葡萄干從里間拎著出來,一塊帶出來還有一張包袱。
“給,堵住玫淖歟穸駝餉炊嗔耍浴!閉毆鴟家膊恢勒舛髂懿荒芟矗湊洗緯緣氖焙蠣幌矗苯幽罅艘恍〈楦朔鎦ァ
隨后其他晚輩也沒落下,一人分了一點。
“謝謝媽,葡萄干就不用拿了,留家里吃吧,我弟弟妹妹以前吃過。”王靜文接過葡萄干后道謝,雖然是跟自己的婆婆,但有些話依舊不方便直說,難道說她父親在世的時候,去西北的故舊沒少送嗎?
“你們吃過那是你們的,這是人家給桉子的,帶過去給你媽嘗嘗。”張桂芳沒聽兒媳婦的,語氣里帶了三分驕傲。
作為一個舊社會過來的人,她可是太清楚能有人給送東西意味著什么了,這是兒子有本事。
以前都是自家給別人送,啥時候有別人給自家送過?
趁鳳芝細細品嘗葡萄干的工夫,張桂芳先將蒸包一股腦的放進包袱打包,然后剛才找出報紙把葡萄干分了一半包起來,最后遞給唐植桐:“桉子,你先送過去,看能不能趕上午飯。”
“得嘞,我這就去。”唐植桐接過包袱,樂呵呵的將手里的葡萄干都塞在了小王同學手里。
葡萄干沉,一斤多也沒多少,唐植桐直接塞在自己的布兜里,然后拎著包袱出了門。
為了給蒸包保暖,出大門的時候,唐植桐將包袱扔進空間,然后騎上自行車直奔椿樹胡同。
正常來講,四九城的立冬還沒到寒冷的時候,穿套薄棉衣足以應付此時的天氣。
但剛出花市大街,唐植桐就覺得起風了,小風嗖嗖的從耳邊吹過,手指、耳朵明顯感覺到了寒意。
大概一刻鐘以后,唐植桐進了婦聯宿舍的大門,跟高大爺打過招呼,將自行車停在樓棟門口,自顧自的上樓。
葉志娟這套房子是一梯兩戶,現在還沒到供暖的時候,所以家家戶戶都是閉著門保暖。
唐植桐在樓道里朝手哈了好幾口熱氣,逮住耳朵又揉又搓,到門口時才將包袱薅出來,敲響了門。
“誰啊?”里面傳來王靜瑩的問話聲。
“靜瑩,是我,你姐夫。”唐植桐回道,接著里面就是噔噔噔的腳步聲。
問話的是王靜瑩,開門的卻是王敬民,一開門就熱情的跟唐植桐問好,眼睛卻飄向唐植桐手里的包袱:“姐夫好!”
“好,去拿個小盆出來,今兒吃蒸包。”唐植桐賞了小舅子一個腦瓜崩,隨即問小姨子:“咱媽沒在家?”
“嗯,開會去了。”王靜瑩一邊給唐植桐倒水,一邊說道。
“謝謝。你洗洗手把蒸包倒騰出來,我不過手了。”唐植桐手指冰涼,接過搪瓷缸,將手捂在上面。
“我來,我來,我洗過手了。”王敬民自告奮勇,壓根沒拆包袱,而是從旁邊掏了一個洞,掏出一個來,先往自己嘴里塞,然后才用另一只手慢慢往盆里倒騰。
“坐一邊,好好吃你吧。”王靜瑩沒有聽弟弟的,洗完手出來,將他撥拉到一旁,先將包袱解開,然后利索的將蒸包拾到盆里,還貼心的將包袱疊整齊放在桌子上。
唐植桐則捂著手,喝了幾口搪瓷杯里的水,隨后將口袋里的葡萄干掏出來放在桌子上;“一點葡萄干,你們嘗嘗。”
由于蒸包已經沒那么熱,王敬民在聽到葡萄干后,三兩口將蒸包咽進肚子,忙不迭的拆包裝,嘴里也沒閑著:“謝謝姐夫,這個好吃!有日子沒吃到了。”
唐植桐笑笑,又喝了幾口水,才將搪瓷杯放下,起身道:“你們吃,我先回去了。”
唐植桐謝絕了王靜瑩留飯的邀請,下樓回家。
在樓道的時候,唐植桐不禁搖頭,這人與人的差距有時候比人與狗的差距都大。
同樣大的孩子,王敬民知道葡萄干好吃,而且話里話外以前沒少吃,而鳳芝則第一次有印象的嘗到葡萄干,唐植桐相信胡同里其他同齡孩子不知道葡萄干是什么的占多數。
650塊錢不夠吃一頓早飯。
699塊錢不夠買一雙襪子。
她們也許真的以為六百多塊錢是小錢。
她們也許真的不知道六百多塊錢足以支付大部分普通農村家庭一個月的伙食費。
也許這就是幸存者偏差吧。
也許她們知道,只是不屑于去關心罷了。
從人民中來,到人民中去。
知易行難,談何容易。
唐植桐回家的路上,風刮的更猛烈了。
西北風通過外套、毛衣的縫隙,拍打在唐植桐的身上,讓他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寒顫。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