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疑問,肯定是不想保管,倆人都沒見過面,到時候怎么相認?大冷天的總得有一個人在車站外面等著,萬一有點誤會誤了車呢?
“好,那我在辦公室等你。”黃瑞豐在唐植桐答應后,掛了電話。
聽著對面傳來的嘟嘟聲,唐植桐騰出手來,把電話從肩膀上拿下來扣上,繼續數錢。
“唐科長,這是要出遠門?”旁邊等著領工資的職工中有喜歡湊熱鬧的打聽道。
“對,出去一趟。”唐植桐笑笑,看著門外的隊伍,并未減緩數錢的節奏。
“這是要去哪?”
“武漢。”唐植桐有一搭無一搭的說道,沒注意到馬薇看了自己一眼。
“吆~那地界厲害,聽說前陣子截船來著,船上全是糧食,您過去可得留神。”
“好嘞,謝謝關照,您點點工資。”這位不光嘴皮子碎,嘴巴也松,唐植桐趕緊點錢打發他走人。
這位的工作是在站臺卸貨,干抗郵包的活,憑力氣吃飯,不僅身體結實,而且一瞅就是京爺的做派,啥信息都知道,但有些話不能在大庭廣眾下說啊!
把這位京爺打發走,唐植桐接著數錢,旁邊其他職工雖然沒有朝唐植桐嘴碎,但也有三三兩兩交流著自己過年的見聞。
誰家因為一個饅頭打起來了,誰家孩子偷了誰家水餃,誰家從農村集市買的雞丟了等等。
由于職工對這次發工資特別積極,還沒到中午飯點,工資就發完了。
等最后一位職工出門,唐植桐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到門口將門關上,開了一上午了,屋里有點冷。
有人說錢是世界上最臟的,因為過手的人多,而且從來不消殺,錢上面的細菌非常全面。
唐植桐往臉盆里倒了些水,打算洗洗手。
“科長,對不住,讓你跑這么遠。”馬薇收拾一下桌面,滿懷歉意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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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位說的是真的,科長一定要帶好全國糧票。你那不寬裕的話,我現在回家拿一點。”馬薇實干派,說干就干,說完就要起身拿圍巾。
“別,我前陣子就準備好了。謝謝謝謝。”唐植桐趕忙甩甩手攔住,這要是放她回去,還指不定再鬧出什么風波呢。
在唐植桐一再確認已經準備好全國糧票后,馬薇心里才好受了點。
截船是怎么一回事呢,唐植桐聽說過,曾引起了軒然大波,有人嚷嚷著要撤職查辦當事人。
但唐植桐對內情不了解,不過馬薇知道的多一些,就給唐植桐講了講。
總而之就倆字:缺糧。
去年春節的時候,武漢的糧食庫存還夠10天的供應;到了3月底,糧食庫存已不足全市供給的3天;4月2日的時候,人均糧食庫存只有一斤!
盡管在此之前已經采取了措施,包括但不限于降低居民定量;居民購糧限次限量,三天買一次;全市300多家糧店輪流掛牌“盤存”、“休息”,輪換開門供應,蔽人眼目;運糧的汽車,滿載著裝滿稻殼的麻袋招搖過市,安穩民心;居民米飯雙蒸,糊弄自己的胃……
但效果不理想,一個是因為流傳的快,第二個是居民也不傻,既然這么多糧,你讓我吃雙蒸飯?
最后一個是周邊很多災民流入了市區,有錢的排隊搶購主食、副食品,沒錢的就去搶,往窩頭、米飯上吐口水是家常便飯……
(圖為59年1月漢口市民排隊購糧)
雖然各種措施都上了,但糧食屬于消耗品,又是青黃不接的時候,糧食根本征購不上來。
眼見著糧食就要斷頓了,這時候長江上游下來一艘由渝州開往滬縣的大船,船上是500萬公斤大米,供出口的那種。
在得知這個消息后,經省市兩級同意,武漢就把這艘船給扣下了。
這么做是迫不得已,出主意的甚至做好了坐牢的準備……
正是由于這次截船,武漢所在的省份在接下來執行《農業生產5條緊急指示的通知》就有力度了。
這五條大概是:允許社員私人喂養家禽家畜,誰養的歸誰;恢復自留地,自留地的產品全部歸社員私人所有,自由支配;房前屋后的零星閑地誰種誰收、不征公糧、不抵口糧、自由處置;允許社員個人經營家庭副業,收益歸社員;參加食堂一定要自愿,去留自己選擇,不能強迫;等等。
唐植桐除了嘆氣,也不好發表什么意見。
雖然來這邊快兩年了,但獲取消息的渠道有限,而且即便獲取到也真假難辨。
到底是誰的責任,唐植桐都快分不清了,不過這跟他關系也不大,反正自己該做的已經都做了,剩下的交給老天爺吧。
馬薇看氣氛有點沉悶,想說個笑話,卻不怎么搞笑。
唐植桐搓了搓臉:“來,我給你講一個,真人真事,你不笑算我輸。”
“早年有個半仙走街串巷,到我們那個胡同的時候,有戶人家想讓他給自家孩子看看。
半仙為了多賺錢,一瞅孩子,就裝出驚為天人的表情。
說您這孩子了不得啊,將來有數不盡的錢!
這戶人家大喜,給封了個大大的紅包。
你猜,后來怎么著?”
“沒算準?”馬薇摸不清唐植桐笑話的路數,試探的問道。
“準,可準了!”唐植桐搖搖頭頭,一本正經的說道:“那孩子長大后,趕上鑄幣廠招工,去那邊賺口飯吃,整天數錢,數都數不完。”
這年頭的女孩子哪見過這種神轉折?馬薇聽完捂嘴笑的花枝亂顫。
沉悶的氣氛一掃而空。
吃完午飯,唐植桐先短暫將財務科的工作委托給馬薇,又去把組織費、工會費做了交割,并跟方圓請了假。
上午答應黃瑞豐去廳里領車票,所以下午再一次開溜。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