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火車站一路過來,唐植桐不僅看了景色,也特別留意了一下街邊的行人,窺一斑而知全豹,這邊的情況真的不容樂觀。
市局新換上的局長姓張,從車站接上眾人,一直陪著來到賓館,這邊也有各個支局的負責人在。
又是拎包又是幫著開門,熱情的不得了。
忙前忙后的,一點架子都沒有。
前任是怎么下去的,這幫人明白的很,也根本不敢拿架子。
有這邊的同志在,調查組分好房間,安排好住處,東西都沒來得及收拾,就直接去了會議室。
說是歡迎儀式有點寒磣,但大概是這么個意思,張局長口頭表達了一下對調查組的歡迎,至于水果啥的,一概沒有,每人只有一杯開水。
口頭表達歡迎結束,黃瑞豐當著這邊同志的面,對接下來幾天的工作安排進行了明確部署,無外乎去武漢各個支局了解情況及郵編推廣工作的推廣。
每個組員分別負責一個支局。
臨了,去吃飯的時候,市局的張局長給調查組打了個預防針:“各位領導同志,我們對調查組是非常歡迎的,也會盡量在飲食方面照顧大家,讓大家有賓至如歸的感覺,但條件有限,萬一有哪做得不到位,還請多多包涵。”
黃瑞豐少不得一番客氣,到了食堂這邊,分了兩桌。
調查組八人,地方市局也有八個人。
地方局一桌,調查組一桌。
客隨主便,對于這邊的安排,調查組一行人并沒有提出異議。
好歹也是從四九城下來的調查組,食堂這邊給安排了單間。
不一會的工夫,食堂大師傅就做好菜,讓工作人員給端了上來。
標準的四菜一湯。
一個煮藕片、一個雪菜咸菜、一個蘿卜干、一個燉魚。
至于湯,可能是白菜湯,寡淡的很,清澈見底,下面有點白菜幫子。
只有那個魚,唐植桐覺得還不錯,雖然個頭小了點,但看上去很像長江刀魚。
刀魚與鰣魚、河豚一起被稱為“長江三鮮”,幾十年后由于味道鮮美、環境惡化,差點被吃到絕種,而人工養殖的道路一直很坎坷,雖有突破但距離大規模量產還有相當長的距離。
“就拿這個招待?還不如火車上的盒飯呢。”待工作人員出去后,趙鑫撇了撇嘴,名義上是四菜一湯,但量都不大,連個油花都看不到。
“這米飯看著倒是挺潤的,米粒個頭也大。”另一個組員說話就比趙鑫委婉了很多,指著端上來的一盆米飯說道。
米飯是明顯的雙蒸飯,而且是水敞開了放的那種。
“吃飯吧。”對于組員的牢騷,黃瑞豐跟沒聽見似的,先動了筷子。
唐植桐同樣沒說話,剛才食堂的工作人員端上飯來的時候,他不僅注意到了工作人員的身形,還留意到了工作人員的小動作。
由于個人口味的關系,唐植桐交糧票的時候格外囑咐了大師傅,給自己上饅頭。
工作人員手端著盛饅頭的小竹筐,大拇指貼著饅頭的外表面,放的時候,拇指上沾了點饅頭皮。
待工作人員放下小竹筐,轉過身后,手就抬了起來。
唐植桐從后面看,很明顯是把手放在了嘴邊。
很難讓人相信這種行為不是故意的,但看那削瘦的背影、干枯的手指,又怎么去苛責呢?
食堂的工作人員都這樣了,外面會是什么樣?
這讓唐植桐不禁想到了靠近安東的某個國家。
北面的巨人在我們建國那一年,搞了個“經互會”,在三四十年間逐漸壯大,東邊的鄰國也加入了。
經互會內部有明確的分工,誰誰負責種植糧食,誰誰生產工業品,然后大家內部互通有無。
這種方法不能說不好,但得依靠強有力的執行。
東邊那個國家在建國之初,既吃到了我們的援助,也吃到了經互會的紅利,被分配負責生產工業品。
北面大哥的各種礦產、石油源源不斷的運了過去。
得益于工業品的高價值和廉價的能源供應,東邊這個國家是一年一個大臺階,小日子過的簡直不要太滋潤。
但好景不長,北面的巨人突然宣布放棄抵抗,一夜之間分崩離析,經互會名存實亡,沒過兩年更是直接解散。
沒了大哥的支援,東邊失去了能源和化肥的來源,糧食產量一落千丈。
糧食減產,最遭殃的是百姓,于是開始了十年的行軍,苦難的那種。
工業受到了很大波及,沒了石油,一些以汽油、柴油為動力的機械就成了擺設。
但日子總要過下去,很多設備基于現有條件進行了魔改,卡車就是其中一項,從燒柴油改成了燒木柴。
好家伙,濃煙pm2.5爆表,坐在后面車斗的敞篷里,若有實質的砸在臉上。
除了工業基礎回到解放前,糧食也沒好到哪里去。
起初工人每天有600克的定量,后來減少到300克,最后直接又減少到150克,但就這150克也不是每天都能發放到位。
農村更慘,但人的生存欲望是很強烈的,沒有吃的,農民就會自己去找吃的。
開荒是最基本的操作,那邊山多,于是山上的樹木遭了殃,幾乎被砍伐殆盡。
本想著田多了,糧食能多收個三五斗,怎奈天公不作美,除了澇就是旱。
加上沒有了樹木保持水土,一旦大雨,澇的比以前更厲害了!
加上農民也得吃飯,玉米在還沒有成熟的時候,就被餓急眼的農民偷偷掰了……
種過田的都知道,無論是玉米、小麥還是大米,葉子可以再生,但果實不會。
于是就形成了惡性循環,情況一年比一年差。
經過國際協商,部分國家也伸出了援助之手,但對于龐大的人口來說,糧食杯水車薪。
所以那十年間出了不少“花燕子”,也就是流浪兒童。
他們有的是被遺棄的,有的是家里人已經死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