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哥,恁叫額?”余英跑過來后,把掃帚往墻邊一放,操著一口流利的陜甘寧普通話問道。
“這路不用天天掃,天熱,進來洗把手歇歇。”唐植桐閃開財務科的門口,胳膊往里面一擺,邀請道。
“不用,額不累!”余英還以為唐植桐有啥事,沒想到是讓自己休息,不過她沒答應,轉手又要拿上掃帚去繼續掃地。
她不僅想掃地,還想給押運處所有辦公室的玻璃給擦一遍呢!
雖然她才來這邊兩天,但受到了押運處上上下下無微不至的關懷,余英覺得自己不能擎等著吃閑飯,得在自己能力范圍之內多干點活,報答一下押運處對自己的照顧。
“小余,進來坐會。”馬薇看余英不肯進來,在里面笑著跟她招手。
“馬薇,比你大,叫個姐就行。”唐植桐給余英做了個介紹,并進屋給拉了把椅子放在了馬薇旁邊。
有馬薇的邀請,余英才覺得這次唐植桐喊自己過來不僅僅是為了讓自己休息。
雖然身上不臟,但余英還是避開門口,用手上上下下在身上抽打一番浮土后,才進了財務科的門。
馬薇笑起來還是很有親和力的,沒一會的工夫,倆人就聊的火熱起來。
聽著余英那鼻音特別重的陜甘寧普通話,唐植桐想起了孫少安的那句名:“你對額好的太過分,額也要錘你。”
唐植桐對黃土高原的了解始于《平凡的世界》,又窮又苦,還特么缺水。
余英的話驗證了這一點:“好年景,一畝地也就打百十斤麥子。”
聽到這個數字,馬薇是有些吃驚的,唐植桐也有些意外,知道那邊苦,沒想到能有這么苦。
一斤麥子換不來一瓶礦泉水,還有人說農民窮是因為不夠勤勞。
這些人的嘴啊,就跟淬了毒一樣,溫熱的嘴怎么能說出那么冰冷的話?
接下來余英還說了一些瞞產私分、黑糧之類的話,被馬薇及時制止了,既然來了這邊,這種話就輕易不能說出口了,容易禍從口出。
禍從口出,這話沒錯。
余英老家的饑荒是從1958年年底開始的,其實在1959年的時候有機會糾正。
有些人確實是心里裝著老百姓的,有些事也實在不是小老百姓能談的……
余英用最平淡的語氣說著令人最絕望的話,聽得唐植桐心情很是壓抑,感覺屋里的空氣都是凝滯的。
來到屋外,唐植桐莫名的想抽支煙,這時候如果有支煙就好了,但造接班人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只能作罷。
“黃風嶺,八百里,曾是關外富饒地。
……”
唐植桐現在能分清到“哆來咪發唆啦西”了,但音線啥的還是不行,小王同學甚至建議他在放假的時候找音樂學院的老師學習一下。
盡管聲音不咋地,但耐不住調子好,在送走余英后,馬薇好奇的問道:“科長,你哼的什么?還怪好聽的。”
“好像叫陜北評書,以前在天橋那邊聽人唱過。”唐植桐笑笑,隨口糊弄過去,這歌又是妖又是怪的,跟眼下的文藝環境不搭調。
不過這個世界上要是真有大圣就好了,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里埃!
平復一下心情,唐植桐提筆給苗小琴寫信。
主要是斗笠、草帽的事情,唐植桐覺得可以拿到廣交會上碰碰運氣。
唐植桐在信里寫的非常主觀,只寫了自己覺得會有市場,沒有提依據,倒是寫了可以根據客商需求定制圖案,直接編織圖案或者印刷上特定的圖案、標語啥的。
廣交會最早開始于1957年春季,由外貿部主辦,是眼下國家對外創匯非常重要的一個平臺,屆時會有很多外商前來參展、訂貨,效果立竿見影。
唯一不足之處是各省名額有限,不過唐植桐覺得只要外貿部門有人能看出斗笠的價值,協調展位就不是問題。
外貿部門是有高人的,這位高人被很多網友尊崇為六邊形戰士、最強“穿越者”,學的是土木,但干的每一件事都跟土木不搭邊。
手搓過手榴彈、收發報機,在毛熊那發表過震驚無線電界的論文,成為了毛熊最牛的七位無線電專家之一,更是在回到延安后手搓出槍、炮、彈藥,所發明造槍炮設備兼具車床、銑床、刨床、鉆床功能,嗯,這臺設備的動力來自于一頭牛。
解放后,他進城后接受的第一個任務是為開國大典做廣播擴音準備,那時物資匱乏,擴音器是用9個喇叭焊在一起做成的,被稱為“九頭鳥”。
十月一當天,在做最后檢查的時候,他發現擴音器有噪音,非常刺耳,最終發現是因為共振引起,及時糾正了問題,這才在影像資料中留下了那句讓人振聾發聵的世界最強音!
他就是李強,1952年因為偉人說“你改行做外貿吧”,遂一頭扎進外貿行業,再也沒改過行。
哪怕是是在起風后,他仍舊頂住壓力,搞的有聲有色,即便有人想搞他,他也不懼,因為他辦公桌的玻璃下面壓著一幅字:堅持到底,為李強同志書。
唐植桐不知道自己的這份小建議能不能被高人看到,如果看到卻落選,也能側面反映他不是穿越者。
給苗小琴寫完信,唐植桐又給顧勇寫了一封信。
腳扣已經完善并在電力系統初露頭角,電話局若是再不跟上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至于怎么操作,唐植桐一句都沒提,只要顧勇回家把這事一說,估計他母親就給他辦妥了。
午飯前,有押運處的同事去門衛取今天的報紙,順帶手的把財務科的報紙及唐植桐的信件捎了過來。
信是畢彬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