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蟆酥一共十個,總共五塊錢。
往網兜里裝完瓜,唐植桐又數出了五塊錢遞給小商販。
兩個品種的甜瓜一共三十二個,總價十七塊一。
這價格不可謂不貴,都頂上一個工人半個月工資了,但唐植桐一分錢都沒少小商販的。
該講價時講價,但講好了就不能反悔。
這么大個人了,別說是甜瓜,就算吃個冰棍唐植桐也不會賴賬,否則列祖列宗在地下躺著都躺不踏實。
小商販不虧,數好錢,往兜里一揣,樂滋滋的顛了,對他來說,按照正常節奏這些香瓜今天賣不完。
現在賣完了,再下鄉收一波,后面還是利潤。
看著小商販臉上綻開的笑容,唐植桐也笑著往家趕。
眼下水果中只有蘋果、梨、橘柑、香蕉被列為了二類商品,其他難以保存的水果為三類商品,像什么櫻桃、桑葚、甜瓜、杏、桃子、葡萄都是三類。
莊戶人家可以選擇將這些水果賣給供銷社或者水果公司,也可以自己售賣或賣給小商販。
無論是自己賣還是小商販賣,都是可以進城吆喝的,畢竟得養家糊口,只要不是誠心訛人引起糾紛,相關部門在這方面基本不管。
人的見識會隨著身份地位、經濟水平變化,唐植桐剛來那會,一心想著在保障自己一家度過災年的基礎上倒賣一些賺些錢,所以當初囤的板油、豬下水、蔬菜等副食多一些。
水果的利潤沒那么高,唐植桐撿著當時的時令水果少囤了一些,起初打算給妹妹們解饞用。
只有蘋果、梨、栗子、柿子、紅果、桃子、葡萄、西瓜幾種,西瓜有四五十個,其他除了杏以外每種也就百十斤的樣子。
老話說“桃養人杏傷人,李子樹下埋死人”,杏這玩意吃多了傷身體,偶爾嘗個滋味就行,不用多囤。
四九城本地有不少鮮杏,上市較多且質量較好的品種有香白、串鈴、玉巴達、鐵巴達、蘋果白、水晶等。
就海淀那一片來說,大多喜歡玉巴達,種玉巴達的也多。
玉巴達色澤紅潤,每個能有一兩多一點,吃起來酸甜可口,唐植桐精中選優,囤了大概有個四十來斤。
唐植桐當然不會這么明晃晃的帶回去,在胡同里三轉兩轉,等再出來的時候,自行車上已經沒有了甜瓜的身影。
等進了家門口,唐植桐才將甜瓜和玉巴達裝進挎包。
挎包容積有限,為了多裝點,唐植桐甚至將杏都裝進了飯盒,這樣包里能多塞兩個甜瓜。
夏天下樹的水果多,抓緊時間給家人補充些營養,最多再過三個月,四九城也將迎來饑餓,到時候再補就扎眼了。
“媽!我回來了!”唐植桐收拾整齊,一邊開口,一邊往院子里走。
隨著夏天的到來,院子里愈發蔥蔥郁郁起來,相信過不了多久,這里產出的菜就足以供應兩家的日常三餐了。
“勞動結束了?”張桂芳正在用碎布做虎頭鞋,聽到兒子的動靜后,停下手里的活,抬頭問道。
“嗯,今天回來休息一晚,明天又得出去開會,這次是十來天。”唐植桐進屋后,一邊跟張桂芳聊著,一邊將挎包里的甜瓜和玉巴達杏掏出來放在桌子上。
“你這孩子,又在外面花錢了?你們都打算要孩子了,得攢著點,以后花錢的地方多著呢。”張桂芳知道兒子要去開會的事情,這次是去會堂開,她覺得很長臉,但作為一個母親,仍不免嘮叨兩句。
“哎呀,我知道了,您不用變著法的催。現在事情還沒影呢,你做這玩意干啥?”唐植桐沒有再撒謊是別人送的,這年頭又有幾個人把吃食大把大把的往外送?
“誰催你了?我有空就納兩針,先備下,省的臨了手忙腳亂。”張桂芳這話說的自己都心虛,她已經盼了很久的孫子了,小兩口剛結婚就說什么先不要孩子,現在好不容易松了口,她雖然嘴上從來不提,但也得用實際行動讓小兩口看出點事來。
“得,您高興就好。”唐植桐見勸不動,也就不再勸,不過虎頭鞋是真的漂亮,也不知道小王同學這個月能不能中獎。
“按四九城的老理兒,端午姑娘回娘家,你也不知道提前幾天買水果,你忙沒時間,好歹讓文文給捎過去。”張桂芳一邊忙著縫虎頭鞋,一邊開口嘮叨。
“哎喲,我的親媽,這年頭我想買也得碰的著才行啊,今天也就是湊巧了,否則還真買不到。再說,葉主任不講究這些。”唐植桐一邊跟親媽貧嘴,一邊將馬薇交給自己的信拆開。
“敬民媽不在意,不是你不表孝心的理由。”張桂芳不同意兒子的看法,指正道。
“得您說啥都對,待會分一半,明兒讓文文再送過去。”唐植桐快速將信過了一遍,信里除了高腦油油票,還有丁輝的一封信,解釋了一下油票發放時間晚了幾天,并不是自己給忘了云云。
“喏,一半水果,再加一半油票,這樣總行了吧?”唐植桐將高腦油在張桂芳眼前晃了晃,說道。
“行。我前兩天還跟文文說來著,這都月底了,也沒見高腦油,這回終于等到了。”見到高腦油,張桂芳高興起來,肉已經不好買了,有這些油補貼著,家里的伙食不至于太差。
“媽,您剛才說端午節姑娘回娘家,您是不是也想著往大舅那去一趟?”唐植桐將油票往桌子上一放,試探的問道。
“我算哪門子姑娘?不去。”張桂芳手里的針頓了一下,又乜斜了兒子一眼,說道。
“老姑娘也算姑娘嘛。”唐植桐看得出親媽還是有些惦記大舅那邊的,嘟囔了一句,左顧右盼找水桶,打算出去挑水。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敢打趣你媽了?”張桂芳用手指著兒子笑罵道。
“嘿嘿,不去就不去,大舅那邊估計也麥收了,等曬干了就會發口糧,這陣子肯定不會有事,您放心吧。”唐植桐拎起水桶,安慰親媽一句,立馬撩起門簾兒往外走。
老年人感情內斂,感情方面往往需要一些空間和時間去獨自消化。
“桉子!”還沒到下班的點兒,水站這邊的人并不多,獨眼的老朱看到唐植桐過來打水,喊了他一聲,并神神秘秘的朝唐植桐招了招手。
“咋了?朱大爺?”唐植桐將水桶往水龍頭旁邊一放,過去聽朱大爺的八卦。
“桉子,你知道劉家背后的債主是誰嗎?”待唐植桐靠近后,老朱瞇著僅剩的那顆眼,壓著聲嗓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