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的帖子送進漢王府時,洛珩正翻著北境屯田的奏報。
掃過那描金帖子上的“青紅樓”三字,他嗤笑一聲,隨手丟在案上。
晉王洛炆?
這老六,撈了潑天軍功和父皇嘉獎,骨頭縫里都透著得意,這是找場子來了。
青紅樓臨水而建,朱漆雕欄,今夜燈火通明,絲竹喧囂幾乎掀翻了頂。
二樓雅間,晉王洛炆一身簇新寶藍錦袍,金線在燈下晃眼。
他拍著洛珩肩膀,嗓門壓過樓下的嘈雜:“賢侄!當叔的必須好好謝你!沒你拉扯這一把,你六叔我還在府里數螞蟻呢!哪能像現在,嘿,走路帶風!”
他親自給洛珩滿上一杯琥珀色的“玉樓春”,酒香濃烈。
“那玄天門一鬧,本王帶著京畿衛戍營,咔咔一頓收拾!父皇那眼神,嘖嘖,老懷大慰啊!軍功簿上狠狠記了一筆!來來來,干了!今晚全算六叔的,看中哪個姑娘,盡管點!”
洛珩指尖摩挲著溫潤的杯壁,臉上掛著敷衍的笑:“六叔客氣了,分內之事。”
他目光懶散地掃過樓下大堂攢動的人頭,權貴們伸長脖子,嗡嗡議論,空氣里浮動著一種奇異的亢奮。
“聽說了嗎?新來的那個?”
“青紅樓壓箱底的寶貝!說是傾國傾城,還會飛!”
“贖身價?呵,夠買下半條朱雀街了!誰敢想?”
“買不起,看看也值回票價啊!今兒不就為這個來的?”
正說著,樓下喧囂驟歇。所有燈光“唰”地暗下,只留一束慘白的光,孤零零打在中央高臺上。
光柱中,一個女子靜靜佇立。
只一眼,整個青紅樓瞬間死寂。
晉王洛炆張著嘴,剛夾起的一塊水晶肴肉“啪嗒”掉在桌上。
一身素白,別無珠翠。
烏發如瀑,松松挽著,幾縷垂落頰邊。
那張臉,竟真挑不出半分瑕疵,眉眼清冷如畫,偏生唇色一點嫣紅,矛盾得驚心動魄。
她赤著足,纖秀的腳踝踩在冰冷的臺面上,周身彌漫著一種不沾凡塵的疏離,像一尊誤落風塵的玉觀音。
“嘶……”晉王倒抽一口涼氣,喃喃道,“娘的,這銀子花得值……”
他扭頭看洛珩,卻見洛珩端著酒杯的手停在唇邊,目光銳利如鷹,牢牢鎖在那女子身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
“王嬌。”
不知誰低低喊出了名字。
樂聲起,不是慣常的靡靡之音,而是金戈鐵馬般的肅殺琵琶!王嬌動了。
沒有柔媚的扭動,她的動作大開大闔,剛勁迅猛!
素白衣袂翻飛,帶起獵獵風聲,竟似戰場上的旌旗。
每一次旋身、踢腿、劈掌,都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
那束追光幾乎跟不上她的速度,只捕捉到一道道凌厲的白色殘影。
“好!”
有人忍不住喝彩。
異變陡生!
舞臺邊緣,一個捧酒的小廝腳下一滑,手中沉重的青銅酒樽脫手飛出,直直砸向王嬌的后心!角度刁鉆,勢大力沉!
驚呼炸響!
眼看那酒樽就要砸中!
王嬌旋身未停,仿佛背后長了眼睛。
她甚至沒回頭,只隨意地反手向后一拂,寬大的素袖如流云卷過。
“砰!”
一聲悶響。
那勢若千鈞的青銅酒樽,竟被她這輕飄飄一袖拂得改變了方向,如同被無形巨錘擊中,猛地向上斜飛,“哐當”一聲巨響,狠狠砸在二樓雅間的雕花欄桿上!
青銅深深嵌進硬木,酒液四濺!
全場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