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那張老臉,徹底沒了人色,像是被抽干了血的豬肝。
他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喉嚨里卻只能發出“嗬嗬”的破風箱聲。
洛珩那句“拿王家開刀”,還有皇帝那“誅你王氏九族”的咆哮,像兩記重錘,把他最后一點精氣神都砸散了。
他連告退的力氣都沒了,被兩個面如死灰的王家官員架著,幾乎是拖著,踉踉蹌蹌地退出了金鑾殿。
那背影,佝僂得像條喪家之犬,哪還有半點“王與洛共天下”的跋扈?
滿殿大臣鴉雀無聲,看著他消失在殿門外,不少人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散朝!”
靖武帝的聲音透著疲憊,但更多的是壓抑不住的亢奮。
他揮揮手,目光卻精準地釘在洛珩身上,“珩兒,你留下,跟朕來。”
“是,皇祖父。”
洛珩應聲,無視了太子那幾乎要噴出火來的怨毒眼神,跟著王德海,往皇帝的寢宮走去。
寢宮里熏香裊裊,比大殿里松快些。
靖武帝歪在軟榻上,閉著眼,手指無意識地敲著膝蓋。
王德海悄無聲息地給洛珩搬了個繡墩。
“坐。”
靖武帝沒睜眼。
洛珩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下:“皇祖父找孫兒,是為清丈田畝的事?”
“嗯。”靖武帝這才睜開眼,渾濁的眼底精光閃爍,盯著洛珩,“你今日在金鑾殿上,膽子夠大,刀也夠快。很好!王家這根刺,朕早就想拔了!你給朕遞了把好刀!”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臉上難得露出一絲近乎調侃的神情:“不過,珩兒啊,朕今天聽了個新鮮事。說你昨兒在黃雀樓,一首詩把洛通那老瘋子給請動了?還讓洛明那小子學狗爬著出了街?”
洛珩咧嘴一笑:“嘿,皇祖父消息真靈通。是有這么回事。秦家那丫頭病得快不行了,孫兒看秦老王爺著急上火,就想著去碰碰運氣。至于洛明……那是他自個兒嘴賤,非得跟孫兒打賭,愿賭服輸嘛。”
“哦?碰碰運氣?”靖武帝坐直了些,眼神探究,“你念的那詩,朕聽說了。‘虎為百獸尊,罔敢觸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顧。’……珩兒,這詩,真是你自個兒作的?”
沒等洛珩回答,寢宮門口就響起一個強壓著怒氣的尖銳聲音:
“父皇!此事萬萬不可輕信!”
太子洛宸一臉“憂國憂民”地闖了進來,連禮都忘了行,直接指著洛珩:“父皇明鑒!洛珩他從小在邊軍長大,舞刀弄槍還行,何時見他吟過詩作過賦?這首‘一步一回顧’,情真意切,字字珠璣,絕非他這等粗鄙武夫能作出來的!定是他不知從何處抄來,或是重金請人代筆,以此沽名釣譽!”
他轉向洛珩,眼神淬毒:“洛珩!你欺瞞陛下,蒙騙瘋王叔,其心可誅!你老實交代,這詩到底是從哪里抄來的?還是花了多少銀子買的?”
寢宮里的空氣瞬間冷了下來。
靖武帝沒說話,只是看著洛珩。
洛珩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他站起身,走到太子面前,兩人幾乎臉貼著臉。
他個子比太子高半頭,眼神居高臨下,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