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文漪抬起頭平靜道,“謝歸渡,縱然上一世,你將我送到北狄軍營,我也以為你是為了大局作想,即便我死,哪怕能為天寧城的老百姓爭取一條活路,我也不算枉死!”
“我也以為你心懷大義,至少沒有泯滅人性。這一世,你卻要助紂為虐嗎?”
謝歸渡不自覺地搖頭,面對她的質問,他竟說不上是痛惜,還是悔恨。他被裴司堰踩入塵埃,若非攀上長公主這棵大樹,一輩子都將繼續陷在詔獄,永無出頭之日,更不提……
只有裴司堰跌落太子的寶座,他才有一線生機。
謝歸渡的臉色烏云密布,眼底閃過一抹痛色,“皇朝更迭,不是我能左右的。”
竇文漪笑了,“上輩子,裴司堰領著玄甲軍,打敗了北狄人吧?他大軍在握,睿王哪里是他的對手。他一定登基稱帝了。”
“難道,我死了之后,你過得不如意嗎?不應該啊?你守護著天寧城,勞苦功高,為什么呢?”
謝歸渡如同被刺到了要害,肺腑里翻涌著痛苦,“你不懂!”
竇文漪望著他,揚聲道,“謝歸渡,我和福安郡主都是你的棋子,你怎么就喜歡利用女人呢?”
他垂下頭,手指被他掐得生痛,嗓音低啞,“不要再提她……”
“為什么不提?她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你和長公主在謀劃什么,你們自己心里清楚。”
謝歸渡喉嚨緊了一緊,只覺得恍若隔世。
“自從你死后,我閑賦在家,夜夜驚厥,被噩夢纏繞,整日借酒消愁,像一只活在虛妄中的孤魂野鬼,只期盼你能入我的夢來。”
哪怕她是來咒罵自己,他也甘之若飴。
可她從不肯入他的夢來!
這一刻,竇文漪終于明白謝歸渡對裴司堰的恨意是從上輩子就延續了下來,“裴司堰沒讓你好過?你恨他?所以千方百計要拉他下臺?”
謝歸渡根本不想承認,裴司堰上一世就喜歡上竇文漪。可他不希望太子登基,最重要的是因為她……
若是裴司堰倒臺,他就可以救她于水火之中,哪怕是糾纏,也好這樣當一輩子的陌生人!
他只是想乞求她能回到自己的身邊。
可這些理由,他根本無法述說。
竇文漪抿著唇,頓了頓,又道,“為了滿足你們的私欲,野心,你們想讓天寧城血流成河嗎?謝歸渡,你真是寡廉鮮恥!”
“漪兒……”
謝歸渡的聲音有些抖,極力辯解,“不,這不是私欲,是大勢所趨,是人心所向。端王不是睿王,他不會聯合北狄人作亂,他一樣可以開創太平盛世,老百姓從來沒有選擇君主的權利。”
“這是世家,是長公主,是圣上的選擇。君叫臣死,也不得不死,即便是太子也不例外!”
“我是大周的朝臣,忠君不是過我為人臣子的本分。”
竇文漪冷笑,他這套歪理邪說,騙騙老百姓都一定說得過去。
更何況,他們都是經歷過兩世的人,都知道歷史走向,他還說得這樣冠冕堂皇,義正辭。
實在荒謬,可笑!
竇文漪不想與他多費口舌,冷聲道,“謝歸渡,民之所欲,天必從之;既然你們要逆天而為,我也無話可說。那我們就走著瞧!”
謝歸渡心底生出一絲絕望來,驀地意識到,即便是裴司堰被廢黜,竇文漪也不會再要了他了。
竇文漪失望透了,“若你還有半點良知,就好好善待張大夫。”
這樁案子,曠古奇聞,肯定要上達刑部的。若是沈硯舟在此,不用她求,他定會想盡辦法去幫她的,而非像謝歸渡這般……的偽君子,只會做出讓令她不屑的事。
說罷,她轉身就準備離開。